体坛周报特派记者武一帆发自柏林
我扛着设备走进球场时,比赛已经开始,坐到座位上时,相机里还没有储存卡,甚至连系统语言都没有设定。长焦镜找到对面看台文字媒体区的沈天浩,他之前急促的呼吸看起来已经平复,专注于比赛,完全进入工作状态了。特种兵式的第一个工作日进入尾声,我们的欧洲杯之旅宣告开始。
出这种一个月的长差,要对各种不顺利和意外状况做足心理准备。比如我的飞机按时到达了柏林,但行李晚到了一个半小时。仿佛人是飞过来的,行李是漂过来的。传送带上的黄灯亮起时,旅客一片欢呼,我坐在角落的长凳上却笑出声。从慕尼黑往柏林赶的小沈说他的火车也晚点了。而他头天还在电台节目里说德国人不再吐槽德铁晚点,觉得这个梗用得太烂了。
连续两晚11点吃上饭,吃的都是德国名吃土耳其肉夹馍。不过24小时后再次跨入小店门槛时的心境和头天那种“到地方了”的轻松感完全不同。我们俩坐下来还在商量要不要就在这张小桌上录音频节目。媒体中心实在太嘈杂,回到公寓恐怕吵到房东和四邻。最终在厨房的小餐桌上录完节目,才开始写各自的稿件,以及翻译白天采访的视频,直到凌晨2点半。我第二天敲这篇手记时,小沈被汉堡停摆的小火车扔在了半路,骂着Scheisser打车往球场赶。估计他晚上11点到家时,还要重复第一天的这些工作流程:录音、写稿。所以我中午去中餐馆吃饭时,打包了一份放在了冰箱里。
他早上出门时回头说了一句:“就像你昨天说的,安安全全到家就算完成任务了。”这算是我比他年长10岁,多出一些差总结的心得。肉夹馍送上桌前那十几个小时对身体和心态确实是极大考验:我们俩去柏林市中心给设备买配件,到球迷公园顶着阵雨采访却发现扑空;跑到另外一处商务活动现场,看别人享受免费啤酒餐饮,我们在补之前没做完的采访;赶到球场,做好证件发现安检出问题,入口被球迷堵得水泄不通,我们只能在人堆里逆流而上,顶着各国语言的骂声挤到媒体入口,还帮一位同行把包顺手带了进去;到媒体中心时,已经听到播报双方名单。
所以当我扛着设备走进球场时,比赛已经开始,坐到座位上时,相机里还没有储存卡,甚至连系统语言都没有设定。但我看到了提前入场的同行看不到的壮观景象,斜阳穿过奥林匹克球场的“豁口”,照亮了每一个兴奋的面庞。总共只有44个摄影记者报名,我身边只有一个为美国媒体工作的玻利维亚老哥。我又在比谁都近的距离看到了莫拉塔进球,看到了欧洲杯最年轻球员助攻,看到了很多很多期待已久的东西。
所以当我拍到西班牙球迷阵营中有一个打着马竞旗子的球迷朝镜头竖中指做着各种不雅动作时,我只是大声用西班牙语告诉他:真没教养啊,兄弟,你出名了。保安用手轻轻拦住我防止事态激化。不,我可不会和这种人发生冲突。我干了快20年记者了,什么没素质的王八蛋都见过。这些人单纯是素质低而且兴奋过头了,站在他身后的人朝我摇手表示对他的不认同。我不在乎。我收工了,而且安安全全地回到了肉夹馍店,还给那个支持加拉塔萨雷的烤肉小哥看了法国欧洲杯我录的土耳其球迷。他给我的那个肉卷子好大,大概是因为我提到了哈坎·苏克。谢谢哈坎。
那些常年跑现场的记者,跑一趟南非、巴西、俄罗斯,什么折磨都受过了,德国简直是天堂,只不过没2006年那么天堂罢了。有人想看我们出差的直播?说比网红好看。算了,有些麻烦,有些幸福,还是默默承受,悄悄享受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