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坛周报全媒体记者 武一帆
足球迎来送往,传奇永存人心。都说足球是团队运动,集体高于个人,有时候有些人也值得为之破例。西甲收官战,皇马主场0比0战平贝蒂斯。没人在意巴西双枪上半场的浪射,也没人在意贝蒂斯几次进球被吹后的小小抱怨。所有人只注视着场上的一个人,一个即将从球迷视野里消失不见的人,一个再难寻得的“酷小伙”。
卡通片《冒险时光》里的人类芬恩和狗杰克成天干着各种荒诞不经的“英雄壮举”,但唯一的标准是做个“酷小伙(cool guy)”。足球比赛就像一段段冒险时光,有搞怪的人,有生气的人,有开心的人。托尼·克罗斯就是那个酷小伙,他是如此之酷,让人以为刻板印象的德国人理应如此。然而遍看德国足球,克洛普是一种酷法,卡恩、穆勒和罗伊斯各有各的酷法。像克罗斯这样头脑像艺术家,言语像哲学家,脚下像工程师的酷小伙世所罕见。
克罗斯选择用一种本质上最酷的方式,以一个最酷的理由告别皇马、告别足球。不用主观升华什么“他比谁都爱足球,心里比谁都难受”,看得出来,他很享受这一刻,纯粹的感情交融,彻底的精神放松。就像他带着日耳曼人独有的酷劲扑向拉丁文化的怀抱,在无休止拥抱和吻面的热浪中独善其身,或是淡然面对卢卡斯·巴斯克斯那句发自肺腑饱含心酸的“fxxk you”。
当个酷小伙,最大的挑战就是尴尬。皇马球员列队迎接克罗斯入场,贝蒂斯球员也加入进来,原本这一荣耀归属联赛冠军,但克罗斯才是当晚的国王。德国人招手让队友一起走,没人听他的;他又招呼大家散了,还是没人听他的。看台上展开了巨型画幅,上边是克罗斯双手合十,向看台鼓掌致谢的样子。克罗斯照着画上自己的样子,朝四周招手飞吻,然后迅速进入比赛状态。那一刻真的有点尴尬,就像一个严肃内向的人走进屋子,发现朋友们给他预备了一个老套的生日惊喜:彩片、气球和尖帽子,还让寿星佬跟着唱生日歌,再许愿吹灭蛋糕上的蜡烛。
克罗斯许的什么愿,只有他知道。可能是在德国当一个青训主管或教练,逐渐发胖;或是带着他的刀子嘴去电视台继续不分敌我地刀人;要么就是完全“脱轨”,出现在不相干的其他领域,再来一段传奇故事。而在伯纳乌这8万名观众只有一个愿望:能不能别让他走,哪怕再多踢一年也好。虽然说句难听的话,若不是再也看不到,平日里有谁盯着克罗斯的脚下呢?他没有莫德里奇的外脚背,也没有贝尔的倒挂金钩,更没有C罗各种耍酷的动作。他只是用脚弓稳稳当当地把球送到队友脚下。好看与否球迷随便讨论,舒服与否只有接球的人知道。
就是在这人心浮动,表演大过竞技的最后一场,克罗斯一如既往地完成了属于自己的挑战:110次传球107次成功。从哪里开始,在哪里结束。可能不是一个地点,但必须是同一种格调。整个赛季备受冷落的塞瓦略斯并不介意自己被当作替补道具,给一位真正的传奇一场盛大的告别。伯纳乌翻新后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毕业典礼”。克罗斯在队友的泪光中始终面带微笑,直到他抱起已经泪眼婆娑的女儿和儿子,才真正无法抑制内心的感受,哭了出来。
“我很坚强,直到看到孩子们的那一刻,实在忍不住了。”这影响他继续当一个酷小伙吗?显然不会。这正是克罗斯最酷的地方,内心柔软细腻的部分留给家人,身体精神最坚强冷酷的部分留给足球。他感谢了所有人,说大家都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在西班牙那么多年,他的词典里甚至都没纳入拉丁人动辄就挂在嘴边的“最好最伟大史上唯一”这些夸张的描绘。正如他在加盟皇马的见面会上那一番“克罗斯式发言”,是对过去这十年的预言,也是最后这一步的许诺:“我知道皇马是怎样一家球会,知道必须赢冠军,而我就是那个能办到的人。”
比赛开始前,维尼修斯在网上说:“愿上帝帮助我们,庇护我们。”克罗斯离开后,要祈愿上帝再给佛爷、安切洛蒂、莫德里奇和全体皇马球迷,带来另一个原子钟般运行的传球手和组织者。在此之前,在欧冠决赛,克罗斯依然会帮助你,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