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勤伯：皮涅拉与智利足球往事

体坛周报全媒体记者 王勤伯

2月6日，74岁的智利前总统塞巴斯蒂安·皮涅拉在一起直升机事故中丧生。他和意大利前总理贝卢斯科尼、阿根廷前总统马克里一样，也是一个足球总统。

皮涅拉是一个体育运动爱好者，曾和玻利维亚前总统莫拉莱斯一起参加足球比赛。卸任后的皮涅拉仍然时常自己驾驶直升机，他希望保持足够的驾驶时间记录，让自己的直升机驾照可以保持持续有效。

2月6日事故发生时，皮涅拉刚刚去智利南方看望了一位企业家老朋友。午餐之后，他和随行的3人乘坐直升机离开，目击者称，直升机在起飞后不久便出现问题，最后掉进了湖里。同机3人全部幸存，他们在直升机坠湖前已经穿好救生衣，自己游到了岸边。按照他们的说法，在紧急关头，驾驶直升机的皮涅拉没有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也穿上救生衣，他说他必须继续掌控直升机，避免它彻底失控伤害到正在逃生的其他乘客。最后智利救援人员是从40米深的湖底捞出了皮涅拉的遗体。

塞巴斯蒂安·皮涅拉出生在一个高官家庭，他的大哥曾是智利独裁者皮诺切特将军的御用经济学顾问。皮涅拉在美国哈佛大学完成学业后不久返回智利，利用家族背景带来的投资便利财富暴增，他去世之前是智利十大富豪之一。

智利足球在世界范围内受关注度不太高。皮涅拉最有名的足球故事应该是2010年阿根廷足球教练贝尔萨有意公开冷落他。之前，贝尔萨见到皮涅拉上任前的左翼总统巴切莱特的时候表现得很恭敬和亲密，但2010世界杯从南非回来，皮涅拉接见球队，贝尔萨很明显地躲开和他握手，之后在另一个场合是握手了，但是贝尔萨态度非常冷淡，几乎是迫不及待要把手抽回来。

当时一个流行的说法是，贝尔萨憎恶皮涅拉家族和皮诺切特之间的密切过往，这段历史一直是皮涅拉无法洗刷掉的，尽管他本人坚持声称他是皮诺切特的反对者。贝尔萨本人没有做解释，后来媒体上出现了另一个更有说服力的版本：皮涅拉想要搞掉当时的智利足协主席迈内-尼科尔斯。这是一个记者出身的足协主席，做过智利国家队和国际足联新闻官，他反对俱乐部全盘私有化，这是他和皮涅拉的巨大分歧。后来迈内-尼科尔斯不再担任智利足协主席，贝尔萨确实就辞职了。

实际上，皮涅拉真正的足球故事不是握手风波，而是他利用足球上位，成功当选总统，几乎就是贝卢斯科尼的智利翻版。皮涅拉在2005年首次竞选总统失败，他有一个弟弟米格尔是流行音乐人，米格尔建议说：“你需要投资科洛科洛。”

科洛科洛是智利足球历史上最伟大的俱乐部，也是一支国民球队。但皮涅拉是智利天主大学俱乐部的铁杆球迷，他不想背叛天主大学。弟弟米格尔对他分析了智利三大豪门的票仓价值：“你要知道，天主大学给你带来10张选票，智利大学30张选票，科洛科洛是50张选票。”

当时科洛科洛陷入债务危机，2006年，皮涅拉入股拥有俱乐部经营权的企业，成为大股东，他很快让球队走出困境，重新取得辉煌。2010年，皮涅拉第二次参加总统大选，这回确实是赢了，而且是历史性的胜利，他成为皮诺切特独裁统治结束后，智利第一个民选的右翼总统。

皮涅拉是一个引发了巨大争议的总统。他在地震、矿难、新冠疫情等突发事件的处理上都表现出了优秀的管理和组织能力，智利的经济表现出了南美其他国家羡慕的稳定。皮涅拉富有战略眼光，像2020年2月新冠疫情刚刚爆发，欧美很多国家都是无所谓的态度，皮涅拉已经派团来中国学习了解防疫。

但另一方面，智利人认为他的经济路线加深了智利社会的贫富急剧分化问题，财富集中在极少数人手中。2018年再度当选总统的时候，皮涅拉已经卖掉了科洛科洛俱乐部。2019年末智利爆发大规模社会抗议，彼此水火不容的科洛科洛、智利大学、天主大学球迷聚集在一起反对皮涅拉，齐唱一首侮辱他的歌曲：“皮涅拉，X你妈，你丫是个杀人犯，皮诺切特下的蛋。”

总体而言，智利社会的分裂程度远不比巴西、阿根廷或者美国。皮涅拉不幸去世后，智利社会对他的大面积哀悼也是真诚的，左翼总统博里奇盛赞皮涅拉是一个真正的民主制度捍卫者。之前的各种怨恨，如今也一并化作烟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