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联为什么反悔了②：舆情凶猛，阿诺德放弃格林伍德

曼联为什么反悔了①：复活格林伍德，机关算尽仍算错

体坛周报全媒体记者 林良锋

调查证明格林伍德清白。

归队已经摆上议事日程。曼联怎么又反悔了？

回到8月第一周。阿诺德通知俱乐部的行政大员：格林伍德即将归队。阿诺德还拟录一段视频，向俱乐部球迷和员工解释这一决定。曼联主教练滕哈赫，足球总监默塔夫都支持这一决定。但据多位匿名职员透露，部分曼联职员听闻此事，感到“负疚和羞耻”。阿诺德闻讯，立刻三管齐下：给全体员工发了一封电邮，在官网上刊登一份声明，又将相关内容照会媒体。

这份长达224字的声明没有否认阿诺德已向俱乐部管理层传达过格林伍德归队的计划，亦未否认媒体打算报道此事的任何细节。曼联坚持：“决定尚未做出”，但貌似在为格林伍德回归进行铺垫，说俱乐部对“梅森（作为雇员）负有责任”，“梅森还年轻，刚和伴侣有了孩子，自7岁起就是曼联这个大家庭的一员”。曼联又表示，“能理解外界对社媒上的（部分）证据产生的强烈反响。”

这么说问题不大。

但选择的时机透着心虚。声明发表时，正值英国夏令时下午3点44分，正好是英格兰女足在世界杯半决赛淘汰澳大利亚之后。曼联为格林伍德回归伤透了脑筋，相关文件一改再改，有十几次之多。这份声明反映了曼联夺回叙事主动权的企图。声明一经发表，曼联不仅没有占据主动，反而陷入内焦外困的公关窘境。

部分曼联职员被俱乐部试图恢复格林伍德身份的做法震惊，有的人私下商量一旦格林伍德回归是不是立刻辞职，又有人在寻找罢工的方式和理由。高层一看不妙，立刻和员工进行多次会谈，试图化解危机。此时此刻，曼联只告诉员工和媒体：网上的那些证据只是一方面，但没有解释为什么他们想把格林伍德送回一队。

高层不解释，员工反将一军：那我们怎么向亲友解释俱乐部这么做？虽说不开心的员工向媒体爆料远比开心的人多，但曼联职员的不满还是达到了目的。据一位职员透露：大部分同事都觉得格林伍德不该再效力曼联，如果真有人罢工，不少人会响应。

主流曼联球迷组织，比如“曼联球迷信托会”，“曼联女球迷俱乐部”以及“彩虹魔鬼”，纷纷在旗下成员中展开民调。媒体的民调显示：接近六成的人觉得格林伍德不该回来。有些曼联球迷就此事给阿诺德发邮件，谴责这一做法，某些电邮同时发布在社媒上。曼联的反应不出意外，“我们非常重视球迷的感受”，但又说：“我们的决定首先是基于取证。”看到曼联没有悔改之意，一位知名曼联女球迷，某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莱利警告：如果格林伍德回归，她就脱粉。

这话顿时成了大小媒体的标题。这事不仅上了大小报纸的体育版的头条，还上了电视，英国广播公司的旗舰夜间清谈节目《新闻之夜》也蹭起了流量。官宣格林伍德可能回归后，曼联其实预料到某些方面会有负面舆情，但他们料不到火势如此猛烈，局面就此失控。

其实，在曼联推迟官宣格林伍德复出一刻起，他们就失去了主动。本月4日，曼联高层拟在这一天和主流利益相关方，比如赞助商、官方的球迷参事会和曼联女足，进行沟通。人算不如天算。女足的核心球员，队长泽莱姆、门将厄普斯和前锋图恩，当时还在澳大利亚代表英格兰队争夺世界杯。这个时候拿格林伍德这事去打扰她们貌似不妥。

最近数月，曼联高层绞尽脑汁，用不同的词汇向外界解释调查格林伍德的进度，以及让女队参与讨论。有时用“征询”，有时又用“接触”。到了8月11日，《卫报》（前身是《曼彻斯特卫报》）报道曼联推迟格林伍德回归，以便“征询曼联系英格兰女足国脚的意见”，这些动词的言下之意就更加意味深长。曼联的解释是，我们从来不把决策权下放到女队，但我们的确希望第一时间通知女队，并得到她们的反馈。如果反馈压倒性负面，曼联会被迫重新考虑他们的决定。

但推迟决定的真实意图，基本上还是是围绕如何贯彻阿诺德的决定。曼联本来会告诉相关方面，我们的调查是认真的，绝无造假。女队中确实有人强烈反对格林伍德回归，但这种情绪并不是压倒性的。一方面，女足的薪资待遇较低，一些队员担心闹得太凶，她们在俱乐部的饭碗受影响。更有意思的是，赞助商虽然对曼联怎么裁定格林伍德忧心忡忡，却不是决定因素。一家赞助商的高管认为，他们的个人观点无关，作为合作伙伴，卷入赞助对象的劳资纠纷不合适。他们还担心，此例一开，他们赞助的其他机构出现伦理麻烦时，他们也不得不介入。《卫报》报道后，曼联系国脚世界杯八强对哥伦比亚前夕，被社媒上的某些人狠狠地喷了一通。

英格兰女足淘汰哥伦比亚后，曼联女队社媒官号发了条帖子以示庆祝，有人跑到这条帖子下面呼吁3位曼联系国脚为格林伍德说句话。她们看到了这些留言，其中有些评论充满威胁意味，一位国脚的经纪人打算申请网络安保。同在8月11日，推特上出现了一个新号：“反对格林伍德回归女球迷”，她们告诉媒体，会展开一系列抗议活动，不想曼联召回格林伍德。

这些人据说是老特拉福德的常客，她们在英超首轮迎战狼队时，已经在场外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一条红色横幅上写着：“女球迷要求绝不让格林伍德回归——停止对女性家暴”。突然间，因为推迟格林伍德回归造成的网络真空，被对愤怒女球迷的报道，以及在社媒辱骂曼联女队的帖子塞得满满的。不过，曼联此时仍不打算放弃格林伍德回归的计划，他们把日期定了9月初国际比赛日前，如此一来，女足世界杯可以顺利结束，又给了曼联高层向女队国脚解释的时间。8月17日，星期四，慈善组织“援助妇女”致函曼联，表达了她们对格林伍德一事的关切。周五午饭时间，曼联打来电话，谈完，双方都觉得沟通很有建设性，在家暴和教育球员尊重女性两点立场接近。

几小时后，剧情又再反转。媒体进一步披露格林伍德回归的细节，包括俱乐部内部严重撕裂，曼联在展开内部调查时，竟然没有联系任何反家暴的慈善团体。“援助妇女”刚和曼联通完电话，立刻在社媒上严厉谴责曼联：“把我们列为‘敌意’团体很不合适，特别是眼前这个案例。”到了周五晚上，曼联憋不住了。俱乐部被拖进一个高层无法忍受的窘迫局面。阿诺德意识到，作为俱乐部一把手，对格林伍德前途握有生杀大权的人，这个决定太难下了，会给他的职业生涯，以及主持曼联大局的这一时期留下大大的污点。

议员们也来蹭，其中工党议员（选区涵盖老特拉福德）韦斯特恩严厉批评曼联：“处理这事的手法太令人失望，曼联应该集中精力做出正确的决定，为家暴和性侵受害者发声，做事要讲良心，要堂堂正正。这可不是普通公关危机，而是做正确的事情。”晚上，曼联管理层再次开会商讨解决危机，一致认为，让格林伍德回归的路子已经行不通了。曼联说坚持让格林伍德回归，出于对格林伍德和当事人的利益着想。俱乐部有很多人不相信，说这是因为格林伍德眼下能解决曼联锋线减产。

周三曼联还坚持“有责任照顾一名在约球员，一个从7岁起就在俱乐部学艺的孩子”工作的球员。本周一，曼联还在说这一点，但决定变成和格林伍德携手，为他寻找一家俱乐部延续其职业生涯。俱乐部还表示会加强球员对女性的教育，对健康感情关系和举止提供福利援助。事后孔明，曼联高层也许意识到啥时候格林伍德回归都不合适；也许意识到这件事本就不该自己接手调查，找个外包更轻松。

曼联一再拖延决策，导致全盘计划不停被泄漏给媒体。去美国热身前不敢官宣，女足世界杯期间不敢官宣。阿诺德说：“我想尽量减少（此事）对曼联男女队的备战，还有英格兰女足。没错，拖延可能给了炒作更多机会，但不这么做又会影响调查的过程，造成不必要的干扰。”这也不是时候，那也不是时候。也许，格林伍德从来就没有合适的时间回归，甚至从来就没有机会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