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良锋：德赫亚终于走了

体坛周报全媒体记者林良锋

德赫亚走了，终于。
落实他走之前，曼联球迷很担心。但担心的不是一回事。有人担心他真走了，有人担心他不走。说到曼联，大到换帅，小到球衣号码，总能在球迷当中造成分裂。这个“传统”从三十年前马克·休斯、因斯和坎切尔斯基离队，到92班换岗，一直生命力旺盛。其间，球迷为C罗和鲁尼谁更有才、谁更忠诚吵个不亦乐乎；又为特维斯和贝巴谁更委屈、谁更适合曼联争得面红耳赤。
这还是社媒兴起前的生态。一俟弗格森退休，历任主教练便成了拉动流量的争吵源泉。无论怎样铁证如山，总有人，拿出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为他们的失败辩护。围绕德赫亚的去留，争议并不激烈，远不如之前索尔斯克亚和穆里尼奥。大体可浓缩到两点：德赫亚是不是水货？曼联本拟和他续约却又反悔，是否亏待了他？所有的争议又都可以归结到一点：你是人迷还是队迷？

不是水货，但早已不适合
西班牙人告别曼联之前，外网有球迷剪了一条长达两小时的视频，把德赫亚这12年里出乖露丑的点点滴滴积攒起来。片子取名“水货”，憎恶之情堪比我之前写“戏多星”长篇嘲笑穆里尼奥。那德赫亚是不是水货？这要看他跟谁混，还要看年龄。德赫亚出道以来，共膺俱乐部及国际赛事9项冠军（不含各项超级杯）。国际赛事的荣誉集中在西班牙国青，进入成年队后再未染指锦标。在俱乐部，最后一项集体荣誉是上赛季联赛杯，再往前，就是2017年的欧联杯。
过去10年，德赫亚的联赛最高荣誉是2017-18年和2020-21年的英超亚军。观其成长轨迹，辉煌都在10年前。以他欧少赛和欧青赛夺冠（两次）的背景，曼联争取他加盟，买的绝不是水货。今天凌晨，英格兰U21力克西班牙捧杯，创下全胜兼一球不失的纪录。10年前德赫亚差点就刷到了，西班牙直到决赛才被意大利打破金身。
倒带回到2013年的暑假，我们该对德赫亚之后10年有怎样的期许？大部分曼联球迷对德赫亚很有信心，即便加盟之初即被验出惧怕高球，扑点糟糕的缺陷，但公认他门线技术好，反应敏捷。那些看似不可能的世界级扑救，比比皆是，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前场美如画，后场德赫亚”的金句就是这么来的。曼联球迷喜欢他，信任他，支持他。

2015年夏窗尾声，因“传真机事件”德赫亚没去成皇马，曼联球迷喜大普奔——皇马也有挖不到人的时候！大部分人认为，配个像样的阵容，找个名帅带队，曼联复兴有望。皇马没挖到德赫亚，却没损失。早一年加盟的哥斯达黎加人纳瓦斯，为皇马夺得3次欧冠和一届西甲。随后挖的库尔图瓦，又为皇马拿了西甲和欧冠。留在曼联，德赫亚倒是连欧冠半决赛都没进过。直到曼联夺得欧联杯之前，球迷极少批评德赫亚。大家接受他的弱点，更欣赏他的强项。德赫亚也从不闹情绪，影响队内团结。

同是2016-17赛季，瓜迪奥拉开始执教曼城，受其影响，英超的打法，尤以对门将的要求，发生剧变。英超在变，各队门将变得更多，只有德赫亚没变。从莫耶斯开始，直到上赛季，德赫亚的扑救占比只有一个赛季达到八成，其余都在七成上下。他越来越和潮流格格不入，弱点在放大，优势在退化。过去10年，是德赫亚渐成二流的10年。一方面，队内缺乏竞争，导致其竞技水平停滞不前；另一方面，他也没有求变，提升自己的欲望。

德赫亚依然有很多神扑（上赛季夺得英超金手套就是一例），依然能在杯赛中有闪光的表现。但天生二流的脚下功夫，以及令人绝望的点球纪录，在当今的豪门以及顶级赛事中，已难有立足之地。和他差不多时候加盟热刺的洛里斯，利物浦的米尼奥莱，以及打上曼城主力的哈特，进入阿森纳一队的什琴斯尼，基本是同一类型的门将。
换门换得快的，球队成绩立刻改观。曼城和利物浦成为过去5年英超争霸的两大热门，阿利松和埃德松起了极为关键的作用。热刺拖着不换，阿森纳拖到两年前才换，两队的起伏便是证明。德赫亚是个好门将无疑，但不值每周接近40万英镑的工钱。欧洲主流俱乐部，哪家门将都没他挣得多。他能不能适应形势变化，为曼联争取更高荣誉？很遗憾，他做不到。
自从为曼联夺得2016年足总杯（德赫亚在曼联的第二个锦标）后，德赫亚在高压下容易失常，活动范围太小等等毛病日益明显。其实在莫耶斯时期，德赫亚就有在杯赛后期扛不住压力的苗头。唯因当时舆论的火力集中在莫耶斯和范加尔身上，这个趋势没有进入热议的范围。但在穆里尼奥和索尔斯克亚两期，德赫亚的退化已是“王八搬家——憋不住了”。那些令人惊叹的扑救，很快就被更频繁、代价更大的低级失误冲刷和淹没。

不是亏待，而是太慷慨
最近有曼联球迷点评舒梅切尔，妄称丹麦门神“不过尔尔”，当真无知无畏。论扑救成功率，老舒不如德赫亚，但问鼎大奖的关键时刻屡有神扑。1999年足总杯半决赛扑了博格坎普的点球，欧冠决赛扑了拜仁4次势在必进的射门，足以让老舒名垂青史。德赫亚官宣离队之际，另一位门神范德萨因脑溢血送医急救，生命垂危。他在欧冠决赛扑出阿内尔卡的点球，刷新零封世界纪录，也足以封神。
评价一名球员，看的不是琐碎的占比和场均数据，而是大场面有没有力挽狂澜的气场和表现。德赫亚的毛病，是在关乎冠军归属，决赛有无的时刻，突然变成了“鹌鹑”；而在没那么重要的场合，一次次让对手望门兴叹。如此不能把毕生绝学用在刀刃上，你无法实现飞跃，无法成为传奇。德赫亚的低级失误，导致曼联2020足总杯半决赛被切尔西淘汰（进球的那位，已是红魔一员），2021年足总杯八强被莱斯特城淘汰，2023年欧联杯八强被塞维利亚淘汰。上赛季英超收官阶段，又是他再犯足总杯半决赛的失误，令本就趋紧的争四形势一度危机重重。

早在三年前足总杯半决赛铩羽后，我就长文论述德赫亚不适合曼联，但因为各种原因，德赫亚依然是曼联铁打的一号。曼联也就只有前四和联赛杯，无法再进一步。也因为德赫亚的能力和滕哈赫的要求有着无法弥补的差距，曼联上赛季仍然陷在快反的套路里，滕哈赫设计的套路打不出来，效率不高。曼联对不起德赫亚？这话说的。你能感觉到说“曼联出尔反尔”的那些人，其实是暗戳戳谴责滕哈赫对德赫亚不敬。如果德赫亚有点自知之明，会毫不犹豫接受曼联给出的续约条件，而不是拖着不签，还想争个仨瓜俩枣，结果一无所获。是德赫亚错过了在曼联挂靴的机会，不是曼联“出尔反尔”。你可以为德赫亚惋惜，但别把续约不成的锅甩给曼联。
曼联长达六年里一无所获，依旧每周三十几万养着德赫亚，人迷一分钱不花为偶像打抱不平，这种无成本的“支持”和“尊敬”，谁不会做？看看皇马（球迷）对待贝尔（4个欧冠一次西甲），切尔西对待阿斯皮利奎塔（一次欧冠两次英超），曼城如何放弃哈特（两次英超两次联赛杯），人迷怎么好意思说曼联亏待德赫亚？再对比基恩和贝克汉姆离开曼联的方式，曼联对德赫亚不是“亏待”，而是太慷慨，太好了。看贡献，看能力，不是讲感情，才是豪门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