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良锋：肉眼可见和肉眼难见

体坛周报全媒体记者 林良锋

教练这行，挨骂是常态。

最近两个国际比赛周，以及夹在中间的4轮联赛，两轮欧冠小组比赛，又让主教练们成了热议话题的主角。人们在李铁和索尔斯克亚身上找到“共同点”；曼奇尼和索斯盖特，欧洲杯决赛的对手，在世预赛结束时，处境和经历有天壤之别。将这四位教练串在一起讨论，线索是那句俗不可耐的“肉眼可见”。最近几年，这话成了为职业教练和球员洗地的金句。一败涂地，却总有人请出这道桃符，装帧这样那样的藉口。

索尔斯克亚带了曼联快三年，逢关键战役拉胯。继输掉堪堪到手的欧联冠军，本赛季又一手策划了大型山体滑坡。即使反复被证明水平有限，依然有铁杆咬死他的“进步肉眼可见”，值得托付终身。李铁带队，能力备受质疑，他的毛病和索尔斯克亚大同小异。盼望他下课的国足球迷，和祈祷从速撤换奥莱的曼联球迷，等量齐观。无论做派还是心态，他俩的种种乖张，都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同情李铁的人，在为奥莱度身打造的金句中，找到了辩护的灵感。李铁和奥莱难堪大用“肉眼可见”，曼奇尼和索斯盖特五十步笑百步，“肉眼”就不易察觉了。

对比曼奇尼和索斯盖特，很有意思。

意大利贵为欧洲新科状元，在难度更低的世预赛上连连搞砸（提前）出线的好局。末轮客场被北爱逼平，不得已要在明年三月硬闯附加赛。和他们同样倒霉的，还有上一届欧洲盟主葡萄牙。没错，意大利是附加赛种子，“半决赛”碰不上葡萄牙。万一被抽到同一晋级路径呢？本月26日就有分晓。纵无葡萄牙挡道，别的种子、非种子就省心啦？意大利（爆冷）膺欧洲杯——晋级过程连环爆冷——是百分之百“肉眼可见”的进步。其进步之神速，令一众行家措手不及，讴歌起来手忙脚乱，抬轿之际谀词告罄。曼奇尼“紧跟主流，走技术流路线”，“千秋彪炳，光耀史册”。半年不到，曼奇尼的“技术流”撞了南墙，滑坡之甚肉眼可见。究其原因，无非“运气”二字。

意大利的小组，对手水得叮当响：长年陪读的瑞士，标准龙套北爱和保加利亚，永远的鱼腩立陶宛。结果呢？积分被瑞士反超，净胜球也被瑞士反超。妙的是，命运一直在意大利人手里。回顾意大利的世预赛经历，你会有“真不走运”的强烈感觉。曼奇尼的前任文图拉，目睹意大利要走“华山一条路”，特意“祝曼奇尼好运”，这样“他就能夺世界杯了！”文图拉幸灾乐祸，语带讥讽，懂的人都懂。运气这玩意儿，在足坛格外好使，也格外稀缺。九月那会儿，保加利亚作客佛罗伦萨，不到三成控球，中靶只有一脚，却带走了一分。南方人说谁“符碌（Fluke）”，就这意思。意大利全场29次射门，基耶萨还有一次一对一，一脚踹到门将格奥尔基耶夫怀里。

意大利浪费机会绝不只基耶萨。因莫比莱自欧洲杯小组阶段就没再进球，混成了巴洛特利二世。曼奇尼不得已，公开为爱将辩护。因莫比莱的球荒，只限于国际赛，自2016-17迄今，他每季至少能进20球上下，最近还超越皮奥拉，成为拉齐奥队史第一射手。代表意大利不进球，貌似真是运气作怪。最有意思的还是若日尼奥。欧洲杯决赛点球失手后，他对瑞士的两回合再丢两个点球。但谁会拦着若日尼奥罚点球？他毕竟有88%的成功率。对瑞士的两个点球，都是贝拉尔迪赚来的，他的命中率略低于若日尼奥，但博努奇都拒绝罚点球，贝拉尔迪又怎么好意思抢？若日尼奥可以赖罗马的奥林匹克球场“草皮不好”，穆里尼奥和萨里都抱怨过这个。但赖运气不佳，更能博同情。

一对一不行，点球不行，曼奇尼还遇到多名主力伤停的打击：斯皮纳佐拉、基耶利尼、维拉蒂和因莫比莱都因伤缺席。藉口不少，可意大利还是意大利，欧洲最会比赛的球队之一。对手不是比利时，不是西班牙，不是英格兰。迎战瑞士，作客北爱，谁不期待意大利取胜？甚至大胜？谁能料到，拿欧洲杯之前，意大利还在世预赛三战三胜，不失一球；拿完欧洲杯，却在5轮世预赛中只赢了立陶宛，欧国联半决赛又被西班牙复仇？这肉眼可见的退步，和之前的进步对比，和“技术流”没有一毛钱关系，就是运气差嘛。意大利拿不下瑞士、保加利亚以及北爱尔兰，英格兰却拿意大利没辙。意大利前锋在英超无人问津，切尔西不要的亚伯拉罕，成了意甲夏窗标王。

以英格兰当前的实力，又有主场之利，90分钟解决不了老弱病残的意大利，必然是索斯盖特执教生涯最大的污点。这一点和奥莱的欧联决赛如出一辙——握着一把好牌不会打，索斯盖特搞砸了英格兰夺冠的绝佳机会，却因为“肉眼可见”的进步，即将获足总续约，工钱翻番。索斯盖特的确为英格兰带来了巨大的进步。光是世预赛对鱼腩砍瓜切菜，就是三喵暌违已久的壮举。回头去看英格兰之前的大赛预选赛，多少次打鱼腩两个起三个止。上届欧洲杯预选赛，卡塔尔世预赛，英格兰如履平地，不费吹灰之力。对比前任霍奇森、卡佩罗和埃里克森，索斯盖特大幅修正了英格兰的外观。另一件事更值得称道，更肉眼可见。

对圣马力诺这场，英格兰灌了对方10个。替补上场的加拉格尔，是索斯盖特任内提拔的第50位新人。除了凯恩、斯特林、亨德森和马圭尔，英格兰的阵容已被他换得七七八八。索斯盖特赶上了好时候。英格兰人才井喷，和五年前相比，恍如隔世。索斯盖特不提拔新人都办不到。但在如何使用新人上，他并没有令人信服的举措，特别是那些才华出众的球员。这就像他在大赛上，关键战役无法令人信服是一回事。首先，他不知道怎么用福登和格里利什，后者是他换下最多的，首发10次有8次提前更衣。福登的角色到底是什么？也没有答案。这哥俩之外，萨卡、亚历山大阿诺德和格林伍德得不到他青睐。萨卡的最大“成就”，就是为索斯盖特的无能背锅，决赛互射点球宴客。

英格兰在俄罗斯实现大赛再进前四的突破，欧洲杯更是50年来第一次打进决赛。远远望去，当真是肉眼可见的进步。细看就不妙了。世界杯对克罗地亚，特里皮尔5分钟先拔头筹，最终被克罗地亚逆转。欧洲杯对意大利，卢克肖两分钟先拔头筹，最终被对方扳平，互射点球饮恨。欧国联半决赛，拉什福德第32分钟领先，德利赫特第73分钟扳平，加时再丢两球。三大战役，两次边卫得分。都在领先后不会踢，对手实力均不优于英格兰。这绝不是偶然，而是肉眼可见的无能。再走近一步，世界杯淘汰哥伦比亚极为惊险。同样是领先，最后一刻被扳平。欧洲杯淘汰德国，英格兰躲过了穆勒的单刀。半决赛对丹麦，没有加时赛的点球，英格兰就要提前赌点球。

把范围扩大到预选赛如何？对波兰，第72分钟领先，竟让对方压哨扳平；迎战匈牙利，扳平之后又不会踢了。欧洲杯预选赛，头4轮砍瓜切菜，作客捷克，凯恩第5分钟领先，最终被逆转。所谓的肉眼可见，大部分经不起推敲。明年世界杯，英格兰很有可能再进四强甚至决赛，索斯盖特能不能实现突破？你不敢赌他能，但你可以赌他想方设法再搞砸一次肉眼可见的好机会。没准，还会死在意大利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