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诺阿退役：疯子的世界无需被人读懂

体坛周报全媒体记者 柴夫

北京时间10月29日，乔基姆·诺阿和公牛签下一份一天的仪式合同，正式以公牛球员的身份宣布退役。ESPN名记扎克·洛维则撰文讲述了诺阿的故事。

一个疯子

在佛罗里达大学读大二的诺阿在一次训练中显得无精打采，他的主教练比利·多诺万受够了。

“我那会全指望他呢。”多诺万回忆道。

“大卫·李离开佛罗里达大学进入了NBA联盟，我们需要你，你现在别给我顾此失彼的，搞清楚什么最重要好嘛！”多诺万向诺阿表示。

当晚11点，多诺万的电话响了，打过来的是诺阿的两个室友兼队友，霍福德以及科里·布鲁尔，他们向多诺万求助：诺阿正在田径场上冒着大雨进行冲刺跑呢，谁也拦不下来！诺阿通过这样的方式向多诺万证明自己已经准备好担任领袖了。

“他们得派人去抓住他，这哥们是疯子。如果你挑战他，他就会不顾一切证明你错了。”布鲁尔说。

布鲁尔是在2004年认识诺阿的，当时两人都是大一新生。留着长发、造型活像个嬉皮士的诺阿第一次走进球馆时，霍福德、布鲁尔和托里安·格林已经在那里了，诺阿朝他们大喊：“来得够早！有我的风采！”然后他丢下自己的大包，加入了他们的训练。

这四个人住在一起，诺阿是大一赛季出场时间最少的人，因为球队内线人手充足，包括大四的大卫·李。当时李领到一个任务是盯着诺阿去上课，第一天诺阿和李约好在上午9点碰头，课堂开始的时间是9点15。结果到了9点15的时候诺阿还没有出现，李给他发短信，没有回音。

到了9点45的时候，光着膀子、扛着录音机、脖子挂着大约“19条金链子”的诺阿出现了。

“乔，你有课知道吗！”李朝他吼道。

“嘿，别激动，该到的时候我就会到的。”诺阿回应。

“他就是散发着如此迷人的气质，他让我学会了要放松下来。”李说。

第二天多诺万罚诺阿和李在早上6点跑步，这当然不是诺阿最后一次挨罚。到了周五，力量教练会给球员们安排各种举铁、跑山、负重跑山的练习。很快，教练们发现需要常备一个垃圾桶，因为诺阿太拼了，每次都要练到呕吐。

当时佛罗里达的助教拉里·西亚特说：“他会吐出来，然后30秒之后继续投入到训练中。我从没见过有运动员会把自己逼到那个份上。”

某些早晨，诺阿会冲进训练馆大喊：“谁想训练乔基姆！”而诺阿想要的不仅是投篮练习而已，他要求训练师对自己做防守练习，一边练一边嘴里还喊着口号。“他给了我巨大的鼓舞。”霍福德说。

作为一名新生，这些努力并没有为诺阿赢得多少上场时间，竞争太激烈了。另外诺阿患上过单核细胞增多症，而且记不住战术，总是被霍福德提醒自己该去到哪里。那个赛季后半段，失落的诺阿找到多诺万，直言一些好友建议他转校。但多诺万劝他留下，而诺阿把沮丧的情绪转化为了训练场上的努力。

“那一年让他成为了更好的球员。”布鲁尔说。

今日公牛在主场庆祝诺阿退役时，正是把这种疯子般的奋斗精神划为重点，这是一次老友重聚，也是对诺阿整个职业生涯的致敬。

“过去5年，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都是最好的。”诺阿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平静，“这让我更珍视和感激美妙的时光。当一切结束时，你意识到自己拥有的只有回忆和好友。我和很多人分享了很多故事，这是我对今晚的期待，和大家见面，喝上几杯，扯一些有的没的。”

一次燃烧

从大一学年往后数13年，诺阿陷入低谷。他的膝盖和右肩都接受了手术，同时还因为违规用药遭到NBA联盟20场禁赛的处罚。“我受够了，我要退役。”无法抬起右臂的诺阿对自己的法国医生法布里斯·戈蒂埃说。

4年前，诺阿在戈蒂埃的帮助下迎来了人生巅峰，他带领着一支饱受伤病困扰的残阵公牛抢七击败篮网，挺进了季后赛第二轮。不少诺阿的亲友和昔日教练都现场观看了那场比赛，包括他的恩师蒂龙·格林。

就在那轮系列赛前，诺阿正饱受足底筋膜炎的困扰。“当时我几乎不能自己走路去上厕所。”诺阿和他身边的人还记得，当时公牛高层想要让诺阿休战，但诺阿干脆地拒绝了。“我们那么拼命地走到了这一步，能在我（纽约）的家人面前打球太重要了。”

“乔倾注了一切。”彼时的公牛主帅锡伯杜说。

当时戈蒂埃在纽约为另一名球员进行治疗，诺阿询问他有没有时间抽空帮帮自己。“他的身体状况一团糟，我害怕自己帮不上什么。”戈蒂埃回忆道。

诺阿的足底筋膜问题得到了缓解，公牛则取得了系列赛3比2领先，但他们却在家门口输掉了第6场。于是他们和篮网打到抢七，赢家能去下一轮面对热火。

第六场比赛结束后，诺阿坐在更衣室里发呆，这时锡伯杜走进来，诺阿知道这将是一场漫长的演讲。“锡伯杜总是长篇大论。”

但锡伯杜站在他们面前只说了一句：“打包好去迈阿密的行李。”

“然后他就走了，”诺阿说，“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句话。”

最终在抢七生死战，诺阿24分14篮板6盖帽。“有一段时间我在场上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双腿，就像是飘在场上。”诺阿说。

一年之后，被诺阿视若生父的格林突然离世。“你不知道那轮系列赛对我而言是多么重要的礼物，感谢你让我有机会在我的家人和格林面前打那些比赛。”诺阿对戈蒂埃说。

2017年夏天，效力于尼克斯的诺阿由于伤病问题迅速下滑，戈蒂埃想要再次帮他一把，让他能按照自己的设想为生涯画上句号。

恢复的过程是缓慢的。在佩珀代因大学的一次训练中，诺阿正在做基础的恢复，韦德出乎意料地在体育馆的另一端出现了。诺阿不希望迈阿密的老对手看到他状态糟糕的一面。“我前不久还在分区决赛中和他交手，但现在我几乎跑不动了，”诺阿说。“这令我感到难堪。”

然而突然间，那一头的韦德不断说着：“坚持下去！坚持下去！坚持下去！”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诺阿说，“该死，我们之前朝彼此喷了那么多垃圾话。但突然之前，球场那边传来的几句话改变了一切。当你上场时，那里没有朋友，但在球场之外，彼此之间只有尊敬。”（韦德表示他也还记得那次偶遇）。

最终诺阿在2017-18赛季只打了7场比赛，随后尼克斯在2018年10月裁掉了他。后来诺阿一度告别联盟，灰熊曾签下他让他重回人们的视野。出乎某些人的意料，虽然早已没有年轻时的能力，但诺阿还是努力防守、在肘区策应、给全队注入能量，他还能帮到球队。

“相比于全明星赛季，在孟菲斯的那一年更让我感到骄傲。”诺阿曾在2019年的时候说过。

一段恩怨

诺阿的巅峰是在芝加哥度过的，2010-11赛季那支公牛豪取62胜20负，防守是他们的标签，锡伯杜是指挥官，诺阿则是主角之一。

那支公牛有漫长且严苛的训练，复杂的战术和理念，而诺阿还是经常记不住战术，时不时变得焦躁。在一场对阵弱旅骑士的赛前训练中，锡伯杜注意到了诺阿的怒气，他走了过去。

“你让我讨厌篮球！”诺阿朝锡伯杜大吼。“这种事大概发生过不下20次，我总是跟锡伯杜说，‘如果不是我们一直在赢球，我绝对恨死你了。’然后他就说，‘你猜怎么着？我也一样。’”

“乔总是情绪激动，大部分时间这都是好事。”锡伯杜说。

诺阿或许是唯一一名敢向锡伯杜吼回来的球员。在某一年休赛期，诺阿每天都在训练馆里和助教里克·布伦森训练，锡伯杜则天天坐在办公室里，但他总是忍不住出来给诺阿提意见。几天之后，诺阿忍不住了，布伦森回忆道：“他朝着锡伯杜大吼，‘嘿，你个xx，如果你不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老实待着我就不来练了，我和里克就够了！’”

布伦森提到这件事还是会笑出来，尽管诺阿和锡伯杜的摩擦很激烈，但这反而让全队的氛围变得轻松。诺阿说出了大家不敢说的，每个人都觉得他很有趣，如果没有诺阿，那支公牛很可能被压垮。

“人们会觉得有活力的家伙就是，‘哦，多抢一些篮板！’但不止如此。”诺阿说。“有活力意味着你要确保全队士气良好。有时你输了几场比赛，球队就会出现裂痕。不，让我们一起去你家看场电影，一块出去吃点东西、喝几杯吧。”

最终公牛在东部决赛和热火狭路相逢，诺阿对这次交锋期待已久。“他希望能击败勒布朗。”诺阿的发小，后来也是他私人训练师的亚历克斯·佩雷斯说。

佩雷斯回忆道，他们乘车去踏上系列赛舞台的时候，车内一反常态的安静，没有往日嘈杂的玩笑和音乐声。在面对詹姆斯时，诺阿从自己曾获得法网冠军的父亲那里得到启迪。

“他的爸爸跟他说，‘当我望向另一侧的对手时，我看着伊万·伦德尔、比约恩·博格、吉米·康纳斯，我知道我不比他们强，但我所拥有的是我的斗志。’”多诺万回忆。

公牛率先在芝加哥抢下G1，赛后当诺阿离开更衣室时，他发现迈阿密的球员还在那里转悠，这让诺阿感到惊讶。“你输了肯定想快点离开，他们就好像在说着：虽然你们击败了我们，但我们哪也不会去，我们在你的球馆里待得挺舒服的。”诺阿说。

随后热火连下四城，诺阿没能打出应有的水准。在第三场比赛里，诺阿被拍到朝一名热火球迷大喊带有同性恋歧视色彩的话，据悉是那名球迷在辱骂诺阿和公牛时先越界了，但诺阿还是立刻道歉，NBA联盟也做出了对他罚款5万美元的处罚。

在那轮系列赛之后，诺阿承认热火很强，但也给对手贴上了“好莱坞奇葩”的标签，他对詹姆斯的厌恶似乎是个人层面的。

“竞争不会永远完美，这是人们爱它的原因，其中有美妙的时刻，也有糟糕的时刻。竞争激发了我大部分美妙的那面，但同时也激发了我最糟糕的那些面。这是竞争的魅力，它是真实的，是最原始的情感。”诺阿说道。

他从未和詹姆斯发展出私下的友情，也不后悔自己一直针对他。“关于勒布朗，他身上有很多让我尊敬的地方，但在场上，不，去死吧。”诺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