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科比不是一首悲伤的歌

体坛周报篮球评论员 管维佳

2021年5月16日，2020届奈史密斯篮球名人堂，最终会以谁的名义被世界铭记？

很多人会把目光聚焦在科比身上，聚焦在名人堂仪式的最后。的确，在美国时间的这个夜晚，北京时间的清晨，让人更加期待的、更加关注的、更加感慨的，在仪式过程之中催动更多泪腺的，仪式之后之后引起更多热议和怀恋的，以及，给篮球世界留下更多遗产的，都是布莱恩特。

但这绝不仅仅是属于科比或布莱恩特一家的登堂仪式。我们无法预测，如果科比仍然健在，他会发表一个怎样的精彩演说，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以科比的谦逊——当然是在场外——他绝对不会认为这是属于他的夜晚，而是属于入选名人堂的每个人以及他们的家人和朋友的。科比会祝贺汤姆贾诺维奇，他会慰问艾迪·萨顿的家人，他会对金·穆尔奇和芭芭拉·斯蒂文斯教练表达崇敬，他会和塔米卡·凯琴斯紧紧拥抱。

科比和塔米卡，在35年前就已相识，当时科比和塔米卡的父亲，都是在意大利打球的美国外援，两家人私交甚笃。两个家庭还有一张1986年在罗马古竞技场里的合影：照片里有塔米卡和母亲，以及科比与母亲帕梅拉。照片中8岁的科比背靠栏杆，神情有些严肃，似在望向一个未知的未来。当时的他不会知道，自己和塔米卡，这个一出生就有听力障碍的女孩，会有那样美妙的篮球职业生涯，都获得过那么多的冠军，取得过那么多的荣誉，并在同一年进入名人堂。

如果科比能来，那有多好，对吧？他是个那么出色的演说家，很久以前他就发现了自己演讲的天分，他的发言大概会比加内特和邓肯更精彩吧，第一个发言的加内特看上去有些紧张，而邓肯，这种当众演说，而且波波维奇教练、马努和帕克都坐在下面，他似乎并不喜欢这些。不过，别管科比会留下怎样的金句，他还是会和加内特以及邓肯一样，表达对彼此的敬意，加内特是这么说的：“能和蒂姆、科比一起进入名人堂，是我的荣幸。”邓肯则如此表达：“我要感谢科比和加内特，和最佳对抗，才让我成了最好的自己。”

那是一个令人怀念的时代，那个时代的NBA，还没有那么多的温情脉脉和政治正确，铁血、对抗、个性、彼此仇恨，至于彼此成就那就是后话了。那个时代的巨星，都有着都非常独特的魅力。加内特的固执狠辣在当世罕有匹敌，他对待自己和对待对手同样严酷苛刻，直至今日，凯尔特人球员仍然保留着响哨之后要把对手投向篮筐的篮球拨出去的习惯，这就来自KG的遗传；邓肯则代表着这项运动最传统、最美好的精神，他的无私，他的刻苦，他的服从，他作为巨星却没有巨星的强大自我，他是团队篮球的最佳代言人，难得他还有一身冷幽默的本事。

放在往年，科比、邓肯和加内特分别都可能成为他们所在的那届名人堂的头牌，因此，5年前，他们三位同一个赛季退役，人们就已经意识到2020届名人堂，将会非常特别、无比光辉。那会儿，人们就在讨论，那一届名人堂更伟大？2020届的科比、邓肯和加内特，还是2009届的乔丹、斯托克顿和大卫·罗宾逊？1980届的大O、韦斯特和杰里·卢卡斯是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到了今天，这个问题似乎已经有了统一答案，魔术师已经表态，“这是史上最伟大的一届名人堂。”勒布朗·詹姆斯也说：“仅从篮球的角度说，我想不到比这三位同时入选名人堂更优秀的三人组，他们都是总冠军，都是MVP，他们获得了你在这个联盟渴求的一切荣誉。”

如果真的像勒布朗说的，科比和他的女儿Gigi都在天上关注着这次登堂仪式，那科比会对詹姆斯的话表示感激，“从篮球的角度”，而不是因为别的。不是因为科比已经离世，不是因为每天都有人念着科比的名字入睡，不是因为很多球迷直到今天一提到科比或者Gigi都还忍不住流泪。

科比，不应该是一首悲伤的歌。你看瓦妮莎·布莱恩特，当她款款走向麦克风前，替代科比发表演讲，很多人都会担心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瓦妮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没问题。”演讲全程，泪点无数，全世界的篮球迷，都被感动得泪流满面或是热泪盈眶。但瓦妮莎，一年多之前，她刚刚失去了挚爱的丈夫和女儿，这一年多之间，她经历了很多恼人的谈判以及“背叛”，没有谁比她更有资格在这次演讲过程中流泪，但她却表现得如此坚毅，如此优雅。洛杉矶老记者比尔·奥拉姆说：“瓦妮莎·布莱恩特的表现让我难以置信，在那样的伤痛中，她奉献了如此精彩的演讲，展现出了强大的女性的力量，真是令人钦佩。”网络上对瓦妮莎最直接的评价则是：不愧是老大的女人！

瓦妮莎·布莱恩特展现出这样的气度，实际上就在告诉我们，不要再把悲情当作科比·布莱恩特的主题。如果科比是一首歌，他应该是一首高亢的战歌，代表运动场上追求卓越的竞争性；他也可以是一首温馨的情歌，代表对瓦妮莎的爱，对湖人的爱，以及对球迷的爱；他甚至可以是一首儿歌，他那么爱他的女儿们，他把Girls’Daddy的身份看得比什么都重，他告诉每个男人，就算你再热爱你的事业，也应以家庭为重。

但科比·布莱恩特，不应该是一曲悲歌。4岁那年，他就说自己会打NBA，并且会帮湖人拿到总冠军；6岁，他和全家搬到意大利生活，没过多久，就打爆了同年龄段的所有孩子；8岁，他在一场少年比赛里拿到63分；11岁，他向NBA球员布莱恩·肖发起挑战，肖惊讶地说，“那时科比真的觉得他能击败我。”后来真有人传说“11岁的科比打败了22岁的布莱恩·肖”。科比13岁时，布莱恩特一家搬回美国；16岁那年的夏天，科比入选ABCD训练营，17岁，他全美高中生第三名的身份再次来到训练营，到训练营结束时，他已经成了公认的第一；18岁，高中毕业那年，他收到了500所学校的邀请，最终却决定以高中生的身份直升NBA；19岁半，第一次入选全明星，他就让老马龙靠边站，别挡着他和乔丹单挑；不到21岁，第一次入选联盟最佳阵容，22岁，拿到第一枚总冠军戒指，OK组合开创紫金王朝。

之后，三节60分，单场81分，小飞侠化身为黑曼巴，连续两年蝉联得分王；2008年第一次成为常规赛MVP，2009年和2010年，又两座总冠军奖杯被他捧起，并蝉联总决赛MVP。没有谁像他一样，拥有两段名人堂生涯，也没人能像他那样，在职业生涯的告别演出上狂砍60分。瓦妮莎说了，自己的丈夫还是第一位捧起奥斯卡小金人的职业球员。

你看，悲伤，从不是科比的底色。别再哭了，这可一点都不曼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