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载于微信公众号《野哨》
一
“你有很好的技术,但你的音乐完全不对。”
1979年,美国小提琴家斯特恩访华。一直在国内接受钢琴教育的朱晓玫,由此看见了钢琴和中国钢琴的巨大差距。老师毫不客气的差评,是为当今名震法国钢琴界的朱阿姨的起初——传说中比郎朗还高的大师。
技术好却完全不对,意味着技术不重要,最重要的东西还给老师了。
美国朱莉亚音乐学院钢琴教授马迪·瑞卡里奥说,“考验之处不在弹奏本身,实际的训练重点并不是弹奏技巧,更多的是哲理、艺术风格和文化教养上的。相结合的演奏、教学、判断及创作,乃至一切与钢琴弹奏相结合的东西,构成了适合演奏者的成功的体系。”
用手弹的钢琴换成用脚踢的足球,一样是成立的。
欧洲足球的斯特恩们没少说类似的话:中国球员有不错的技术,在训练的时候表现出色,但一打对抗就不行;决定比赛的不在触球的3分钟,而在无球的87分钟干了什么。在无球的时候,中国球员几乎不知道干什么;颠球能颠1000下,那可不叫技术。那是任何人都可以通过训练做到的,然后就是去马戏团上班;14、5岁欧洲青少年球员已经掌握的基本概念,30岁的中国球员还无法理解……
用瑞卡里奥教授的话讲,考验之处不在有球的3分钟,个人技术不重要。成功的无球体系确定之后,脚便自然会做它该做的事。
插播一条科技新闻,著名物理学家、中科院物理所研究员曹则贤在一次公开演讲中说,有相当大的一部分物理和数学知识根本没有传入中国。中国科学家对近代科学的掌握,实际上基础非常不扎实。必须面对的一个现实是,不能对中国科学家提出过分高的要求。
二
跟钢琴一样,欧洲足球在中国的本地化也是一个买椟还珠的节奏。比赛的外壳留下来,里面最贵的“珍珠”还给老师。
足球是关于空间、时间和整体的艺术——克鲁伊夫的定义是欧洲足球圣殿穹顶用珍珠玛瑙绘就的律法。瓜迪奥拉说,“对于现代足球而言,克鲁伊夫绘就了西斯廷教堂的穹顶,后来的人只需要做些修修补补即可。”(西方传统,教堂穹顶绘制的都是圣经的律法或诫命)
如果足球是一部手机,克鲁伊夫定律就是操作系统。
荷兰人认同全攻全守?西班牙人认同tiki-taka?意大利人认同防守反击?No,这是一个错觉。真相是欧洲足球的丰富多彩恰好是基于同一个克鲁伊夫定律,好比同一个苹果手机之上搭载了风格多样的各种游戏。操作系统可比游戏值钱得多。
足球没有那么复杂,它非常简单,只关乎空间、时间和整体这三个虚构概念。也就是说,跟空间、时间和整体无关的一切——进攻、防守、打法(有或无)、传控(长传或短传)、技术、体能、阵型(3或4后卫)、身体对抗、个人能力、攻防转换等,都无关紧要。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足球。
但不要被它表面的简单所蒙蔽,这是一个超大负荷的语句,能把所有的足球内涵压缩进去。它如此简洁、清晰和深刻,你可以随后不断地再解读它——空间、时间和整体就像三个深不可测的空篮子,投入你的足球人生,你能在其中不断看到新的东西——就像你多次回看世界杯决赛,每一次会得到比上一次更多的信息。
投入对胜利的强烈愿望,会输出+1人的属性。同样11个人,欧洲人能打出来12个人的战力。我们打不过日韩,是因为总在打11.75个人。
投入荷兰、西班牙、意大利的民族性,输出来的就是闻名遐迩的全攻全守、tiki-taka、防守反击。
我们最大的痛点是克鲁伊夫定律的普遍真理与中国足球的具体实践无法结合,分裂成为足球和中国足球两个完全不同的运动。后者是一个关于控球和个人能力的运动,彻底站到了克鲁伊夫的对立面,反足球。
但往篮子里投入中国足球,输出来的是,无法结合,即非无法结合,是名无法结合。
三
归根结底,是能量在推动着皮球运转,比赛的本质是能量及有关的振动、频率和信息。一场比赛,肉眼可见的物质身的背后,一定还有不可见的且更重要的能量身。当你说谁谁气场强大,就是在说能量身。
显然,频率就是时间的基本概念,频率在物质身的显化就是节奏。
在物质身层面,人是分离的。但人的能量场天生就是一个整体。比尔·盖茨在《新冠病毒是一次伟大的纠错》中写道,病毒提醒我们,我们建立的虚假国境线毫无价值,因为病毒并不需要护照。
所以,当我们说整体,不是要构建一个整体,而是回到整体。
作为物理概念的能量场,在心理学概念也可称之为意识场(狭义的是足球意识)。足球打的就是一个民族的集体无意识。
一场比赛是一个以同频共振为目的的物理实验。为了达致这样的目的,能量的流动性和自由表达需要一个最大化的释放空间。换言之,空间是频谱的集合,跟打麻将听牌的面越宽越好一样,频谱越宽,各个球员所代表的不同频率通过教练“调谐”达成同频共振的可能性越大。
克鲁伊夫说,持球的时候,要尽量拉开空间。对手持球的时候,要尽量压缩空间。其实质是控制同频共振的可能性。
其实,足球和围棋完全一样,都是争夺和控制空间的游戏,控制空间较多的一方胜出。显然,单个的、零散的棋子无法覆盖空间,必须是一个整体的游戏。
踢球者,即非踢球者,实为围空者,是名踢球者。
不难理解,身位、位置感、视野(尤其是身后的视野)、视觉想象和预判等空间阅读有关的无球能力,远比有球重要得多。敲黑板题瑞卡里奥教授的重点,无球确定之后,脚便自然会做它该做的事。脚自然会做的活,不需要练太多。
在欧洲足球,比拼的是视觉想象和预判的能力,球员必须是能感受频率并高速预成像的雷达,哈维、伊涅斯塔和莫德里奇就是极品。哈维、伊涅斯塔淡出之后,巴萨和西班牙国家队都明显的下滑。这是因为,一般人习惯用语言文字思考,很少人能够做到用图像想事。跟物理学大师保罗·狄拉克、发明家特斯拉一样,哈维、伊涅斯塔都是直接用图像思想的天才。
中国球员身后的视野几乎为零,两侧的稍有一点,只能看到身前,一个转身下来,身前身后视野全部清零,相当于盲人足球。无球基本上没有练过,就是克鲁伊夫批评的只能去马戏团上班的球员。所以,在中国足球,视野即实力。打个比方,视野15米的队算30分,提高到30米的话,能到35分。
2020年中超和亚冠,上海申花为何一度改打人盯人防守,某些时候的疗效看上去还不错?崔康熙教练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没有视野打不了弹性更大的区域防守,只能退回到更原始的人盯人并试图通过控制对手来控制空间。战术上的退行意味着能力的退行。
2018年,施密特的国安不拉开空间,也就是40多米左右的进攻宽度,照样能赢恒大。如此的倒行逆施,说明了中超的反足球属性,不是说施密特教练不行,他也没办法。
四
足球界是个人都会谈空间,那么,什么是空间?真空里面空无一物?空间总是规则的、平直的、欧几里德型的?空间只是一个比赛的场所或背景板?
在爱因斯坦+保罗·狄拉克的时代以前,人类大概就是这么个看法。
空间可以弯曲,其几何特性可以发生改变。这就是说,你的空间和马拉多纳的空间绝对不一样,因为你的低频,你无法改变周围的空间,反过来说,它无视你的存在。但马球王超高的振动频率能改变他周围空间的几何特性,空间发生了弯曲,显化在物质身层面就是桔子和球袜看上去像是粘在他脚上一样。这就是为什么他可以巅桔子和球袜,而你不能。
罗伯特·卡洛斯那个著名的被认为违反了物理学规律的任意球,其实没有违反。同理,罗伯特·卡洛斯的振动频率使他周围的空间弯曲了。
法甲里昂名宿、任意球之王儒尼尼奥,他踢出的任意球之弧线、轨迹和线路,就是空间几何属性被改变的最佳案例。
空间是柔韧的 、可形变和扭曲的。频率低的人能量不足以改变空间曲率,只能生活在欧几里德几何的平坦世界,而频率高的天才可以另外制造出由高斯和黎曼定义的形变的、弯曲的空间。
人们将外星人的名号赠与大罗,是因为他好像来自另一个平行空间。确切地说,是他自己创造出来了一个非欧几何空间。大罗周遭的空间弯曲到欧氏几何不再适用,只能用非欧几何来解释。这样,比赛在欧氏几何和非欧几何两个平行空间之间进行。
当他在两个平行空间之间来回穿越的时候,一切战术、打法、阵型和体系都毫无意义。由此,我们当深刻地理解克鲁伊夫定律惊人的简洁、美妙和深刻,以及为什么是我们所拥有的、最准确和强大的描述足球运动的思想。
伊涅斯塔转会神户胜利船,他的队友日本国脚右后卫酒井高德评价小白的传球来自异次元空间。2020年亚冠联赛,在和恒大的小组赛中,走着踢的小白给中国球迷展示了何谓来自异次元空间的传球。
空间并不总是固定不变,它是一个动态、具有形状和结构,几乎是活着的有机体,会反作用于空间中的球和人,空间知道球和人的存在。当球员的振动频率足够高,受到能量压迫的空间会以某种方式改变自身的几何属性,对球和人的存在作出回应。
空间和时间,一切都可以弯曲和变形。它不仅仅是比赛进行的地方,而是实实在在以某种方式参与了比赛并成为比赛的一部分。说空间是第12人并不为过,如果不能使用空间这个看不见的超级巨星,那只好少一人作战了。
关于时间的变形,欧洲杯决赛、世界杯决赛以及欧冠决赛的时候,你经验到过2个小时飞逝如电的感觉。通常,这样的情况被称为临在,空间和时间都消失了,球员、球迷包括电视机前的亿万球迷,跟本体意识取得了连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能量场。
空间不是空无一物,看似虚无的空间里蕴藏着巨大的能量(意识),举头三尺有神明,古人诚不欺我也。本质上,空间的能量场和的人的能量场是一个整体。至于两者之间如何连接,这就牵扯到另一个基本概念,是人在踢球,还是更高级的本体通过人这个被他所造的载具在踢球?
马拉多纳是谁?从哪里来?我是谁?从哪里来?
马拉多纳,即非马拉多纳,是名马拉多纳。
马拉多纳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马拉多纳。
五
凭一己之力改变比赛空间和时间属性,马拉多纳、大罗、梅西、C罗处于同一个级别。显然,全场待机这个级别的天才实属罕见。
比较多见的是,在某个特定时间或某个特定区域改变空间曲率的天才。比如德国球星穆勒,在前锋和前卫之间的这个区域,他的振动频率来到最高。某些时候,他在这个区域创造了属于他的非欧几何空间。但一旦离开这个区域,他的频率下降跟普通球员无异。
另一个是生活在越位线上的天才英扎吉。离开了越位线,他什么也不是。但他一旦出现在越位线,就会要你的命。他让人想起刚刚故去的1982年世界杯冠军队传奇射手罗西,他只在那一个月频率超高到没朋友,之前和之后均平淡无奇。
说到意大利,这个民族经常出在球门线和前后两个小禁区频率超高的神人。能在哈佛教防守的后卫和门将一代接一代涌现,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能打防守反击。
球场之外的替补席,也是意大利人频率超高的一个特殊空间,太多意大利教练带着一些看上去不怎么样的球员取得了好成绩。1982年4月27日,佩鲁贾中锋罗西两年禁赛的处罚期才满。哪个教练敢在世界杯用一个歇了两年的小球会前锋?当时,贝阿尔佐特教练敢于力排众议,一定是感应到了什么。这是不得了的对足球是时间的艺术的最佳诠释,足球的时间,绝不仅仅是比赛的90分钟。
这正是足球最高级的部分,绰号老人家的贝阿尔佐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描述这种感应是怎么回事,最好的东西总是不可取,不可说,不可复制。1984年欧洲杯、1986年世界杯,老人家均铩羽而归。
真正高级的东西是语言、文字和逻辑表达不出来的,克鲁伊夫定律,即非克鲁伊夫定律,是名克鲁伊夫定律。
克鲁伊夫定律是指着月亮的手指,手指不是月亮,想要看到月亮,得自己学会顺着大师手指的方向去看。
六
只能靠呼吸。
大师级教练阿莱格里说,呼吸,站在场边用你的身心呼吸(空间、时间、能量频率及三者之间的互动),抛弃你的电脑数据分析报告。阿帅不是反科学,他的本意应该是,主教练要专注于最重要的能量身。至于比赛中科学的逻辑的部分,属于相对不那么重要的物质身,助理教练会干得很好。
今年故去的球王马拉多纳的天才有多高?恐怕连他自己都无法表达,他的频率一定高于常人很多,但没有办法用科学来测量。能够量化出来的一定是低端的东西,所以,不要试图用头脑去理解马球王的球技,只是去感受就好了。
为什么要尽量到现场近距离观看比赛?看电视转播只能得到3-5%左右的信息,全都是次要的有球部分。没有合格教练合格爸爸讲的话,孩子看了会中毒,会把足球错看成一个100%有球的运动。这是中国足球启蒙教育的一个现状。
真正的学习和传播只能是神交,频率的相互感应,类似克鲁伊夫和他的恩师米歇尔斯之间的眼神交流,哦,这是他想要的频率。
大师教练和天才球星之间的神交可遇不可求。一般说来,教练向球员传递信息和指令——其实是输出和调整有关比赛的难以描述的某种频率——经过扭曲、变形和分割之后,才能变成球员可以理解的语言、文字、数据、图片和视频。比如说,指令必须要分割为123456,否则球员无法操作。
非逻辑非语言系统向逻辑语言系统的转换过程,一定会造成信息失真。球员必须自己去领悟。
而球员在比赛中实际上是一个把123456整合为一个整体的概念,还需要独立完成一个沿原路返回和转换的过程——把语言文字等信息反向操作成非语言非逻辑的振动频率——这一段旅程必须自己独立走完,也没有人可以帮你。
如果球员的频率太低,感应不到教练的高频,同频共振无从谈起。欧洲足球向中国的传播,就卡在无法沿着老师输出的路径原路独立返回,只能固着在对比赛表象的错误认同,等于是白学了。
另一个负作用是,呼吸不了能量身高级的东西,就会对低端的物质身层面的假象产生错误的思维认同,反过来质疑高水平老师还不如自己强。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空间、时间和整体。
其实,每个人天生都有呼吸的能力。第一次看球的时候,你7、8岁甚至更小,以为自己不懂球,其实是你最懂球的时候,为何从此走上足球之路?内心呼吸到了比赛的振动频率并产生了共振。大脑不理解,但你的心知道,这一切发生在无意识,所以难以自知。
上路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基于左脑语言逻辑系统的各种足球知识学习,你以为懂球了,但实际上越来越不懂球,你丧失了最重要的感受振动频率的能力,无法呼吸。
大多数人只是被雨淋湿,只有少数人能感受雨,有多少? 也许,少数人只占到3%-5%。
七
在里皮执教中国队的后期(2019年亚洲杯和世预赛),几乎所有批评和质疑都跟空间、时间和整体无关。其中,两位前国脚X、L,某一线解说员D令人印象深刻地低于常识(克鲁伊夫定律)。金字塔尖巅峰的现状如此,村里裁缝敢质疑阿玛尼大爷不会做西装而不自知。中国足球人口(踢的和看的)的95%甚至97%在常识线以下,大概是一个比较接近客观的数据。
懂球者,即非懂球者,是名懂球者。
1992年,国家队迎来历史上第一位外籍主教练施拉普纳。之后,外教和土帅梅花间竹一般轮番出场。土帅不行,改听外教;外教又不行,又改回来听土帅,如此循环往复。牌局就这样折腾了29年,原地踏步。
这29年,也是裁缝不断质疑阿玛尼的29年。
单论两者之间的“比赛”,外教完爆土帅。不算米卢历史性打进世界杯,单说亚洲杯,施拉普纳第3、米卢第4、阿里汉亚军、佩兰8强、里皮8强。中方教练只有戚务生一人8强,但4场球1胜3负,唯一一胜是小组赛中国3:0叙利亚。其他土帅均小组赛出局。
土帅清一色低开低走,外教清一色高开低走。
洋帅的“高开”,不是真正的成长,是一年级的超水平发挥。新教练、新球员、新理念由外而内的“侵”入,客观上使得球队的能量场流动起来从而变得更有活力。相对于洋帅,新土帅跟旧土帅,跟没换差不多,能量体的活力和流动性不变,所以低开。
人对新环境的应激反应导致了超水平发挥,平常的极限是100%,但在一年级也许高过100%,频率的暂时上升,似乎是跟外教产生了一些同频共振。但实质是对改革所带来的痛苦和不适的耐受提高了,好比一个战士杀红了眼感觉不到腹部中弹后肠子流出来的痛苦。
也类似吃西餐,外教带来的是100%西餐,我们的胃绝对不习惯。刚开始吃个几天还好,新鲜热乎劲儿盖过了不适应所带来的痛苦。超常发挥的巅峰之作,是里皮治下的中国1:0韩国。
既然是超常发挥,就不可能持续。随着时间的推移,耐受水平会回落至正常的100%以下。频率下来了,接不住外教的高频,无法共振的冲突和痛苦与日俱增,战士感觉到了肠子流出来的痛楚,受不了,倒下了。
只留下二十九年如一日的一句经典台词:外教的理念和要求好是好,是代表了先进的足球思想和潮流,但我们的能力和素质达不到那个水平……
也许,无尽的失败、痛苦、错误和缺点是一个另类的恩典和祝福。钟南山说,物质身的疾病是一个假象,是内在发出来的善意的提醒。我们应该感谢疾病,而不是痛恨它。
八
身外的物理空间,都是身内的心理空间的投射。
荣格说,向外,是梦游;向内,是觉醒。
一个民族的集体无意识显化到钢琴就是音乐,显化到球场就是比赛,显化到实验室就是科学。归根结底,不论是个体还是集体,人的命运都是被潜意识操作和决定的。
俄罗斯音乐之父格林卡说,真正创作音乐的是人民,作曲家只不过把它们编成曲子而已。翻译成足球语言就是,真正踢球的是人民,职业球员只不过把它们变成比赛而已。
匮乏和饥饿,是包括中国在内的东亚、南亚和东南亚的集体无意识。这意味着漫长的负面能量、民族创伤和苦难记忆没有得到处理。2020年的统计数字显示,中国有将近1亿的抑郁症患者,他们绝对不是爹妈充话费的时候送的。日本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中村修二直言匮乏和稀缺基因下的东亚教育浪费了太多生命。
说两个跟足球关系太密切的民族创伤,从南宋起,中国妇女有900多年裹足的历史,我小时候见过小脚老太婆走路两边摇晃的样子。妈妈的脚有生理残疾,一定伴随着某种心理残疾,折腾了900多年,孩子的脚和心理能好使吗?球踢不好很正常,踢好了反而不正常。
另一个,有秦一代以来,每隔120年,中国有一次大的饥荒以及由此而来的农民暴动。我父母经常抱怨小时候吃不饱饭的苦,咱爸得过水肿病。肉体和精神层面的创痛之代际遗传如恶梦一般想想都怕。在球场上,你能读到这些内容。
意识层面,可以假装岁月各种好,但潜意识神一般地知道我们内心最想要的是什么并做出了最好的安排。
弱水三千,各取一瓢。在足球的汪洋大海里,中国人无意识中取的是一瓢养生汤,这是因为内心需要足球的疗愈功能远多过对胜利的渴望。我们合适的身份是养生足球运动员,显然,接触足球的方式完全不同于欧洲人。
我们跟麻将相处的方式跟足球截然不同,嘴巴上讲是为了休闲好玩,潜意识里赢钱是排名第一的愿景,这才有糊牌为大、听牌为大的古训。所以,我们麻将打得好。如果能用打牌的精神去打球,相信结果会要好很多。但事实上,精神动力跟意识层面的信念系统无关。
中国足球为什么异化为一个关于传控和个人能力的运动?赢球不是排名第一的动机。控球即意味着拥有,这是一种对抗匮乏的过度补偿;个人能力是对抗只有集体没有个体的历史记忆的过度补偿。在非洲足球身上能看到同样的内容。
我们只能或只愿意把足球当作祭品来供养自己,而欧洲人心甘情愿把自己当作牺牲来供奉足球之神。
表面上,欧洲教练频率太高,带不动低频的中国足球,阻抗很大。实质上,又有哪个正在被疗愈的人愿意被打搅呢?即使是伟大的克鲁伊夫也不行。
打个比方,一个饿极了的人,一碗白粥刚刚好,却硬要装贵族请大师来讲英国皇室餐饮礼仪,他嘴上说好,心里肯定在骂娘,即使讲课的是里皮。
喝得太快太急太多也行,一次喝太多粥能给胀死。头脑清醒的和珅和大人抓起一把沙子扔粥桶里,挽救了多少百姓的生命?
前申花助理外教迈克尔·亨克尔在接受采访时谈到,他曾向时任主帅吴金贵推荐更加艰苦的训练时,后者说:“迈克尔,我们做不到,还习惯不了这个。中国球员必须吃好睡好,不要训练太多。” 迈克尔认为这就是个借口。
迈克尔说得没错,但吴指也没有错,他没有找借口,大概也只能这么做。错的是不在一个频率上无法共振。
不能要求老外对我们的集体无意识有了解,但我们自己对此没有觉知的话,就会成为中村修二说的浪费了太多生命的教育体系的一分子。
在一篇徐根宝的报道中,他带出来的李红兵、高洪波等人都曾经表示,很想和徐指导亲近地聊天,但又有点害怕接近。
徐根宝说,“我带的球员,一开始的3个月到半年不会踢球了,高洪波、李红兵、范志毅他们都经历过,为什么?我在改你那种不正确、不合理的动作。” 他强硬、固执、火暴的性格伴随训练时的大声呵斥,常令球员感到无所适从。
对弟子“不敢亲近”的评价,徐根宝还有些微词,“训练当中你踢得好,我也表扬的”,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不行的时候,要上去抽的。”
不正确、不合理的动作,是不是一个假象,真相是球员通过这样的方式疗愈自己?在这里,笔者无意也没有资格评价徐指导的执教方式。相反,整个行业要向徐指导表达感谢和尊重的敬意,都说中国足球输得底裤都没有了,他带出来的老中青三代就是最后的遮羞布。但一将功成万骨枯,就整个中国足球的培养体系而言,徐指导的崇明岛是中国足球一将功成的A面, 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B面的万骨枯。那些没有踢出来的孩子中又有多少被浪费的生命?
职业球员靠出卖自己的身心灵获得巨额报酬,但这个交易是不是划算还得另说。
郎朗小时候贪玩不想练琴,本是人之天性,但郎爸用“要么练琴,要么跳楼”来以死相逼。没有童年的棍棒教育能取得巨大成功,很多家长抱有复制的幻想,但郎朗多半是一个例外,例外是因为有公理。
九
正常人耳朵能感受到的声音频率范围在20-20000Hz之间,猫的听觉范围在60-65000Hz之间。中国足球的种种折腾,以及欧洲支援中国足球的种种折腾,相当于在21000-65000Hz之间跟猫搞听力大赛, 不管砸多少钱,请多少名帅,结果就是我们看到的。
足球,即非足球,是名足球。
如果未来某一天频率上去了有重合的部分,自然就OK了,足球OK,钢琴和科学也会OK。与其说不能,不如说不愿意,内在的愿力出不来,怎么折腾都木用 。
中国足球只有过热,不存在过冷的问题,从止损的角度,越冷,亏损越小。2020年赛季起压缩开支,清退大牌教练和球员,是一个功德无量的进步,这是积极的信息,好像和大人又回来了。
归化这条将个人能力进行到极致的反足球之路,恒大曾经成功过2次看上去是一个不错的模板,但恒大2020年内卷而死的殷鉴预示着,俱乐部的金元泡沫崩溃了,国家队接着崩盘还会远吗?
比赛是自己的,跟对手无关。
中国足球不需要靠战胜对手打进世界杯来证明自己,能证明自己的唯一方式就是回到属于自己的频率做自己先,接下来才谈得上不断打败自己。
日韩就是这么过来的。
优于别人并不高贵,真正的高贵是战胜自己。(杨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