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坛周报全媒体记者 王勤伯
英格兰后卫特里皮尔由于2019年夏天从热刺转会马竞前,把自己将要转会的消息透露给身边亲友,因而触犯了英足总的博彩条例被禁赛10周。据西班牙媒体报道,马竞目前已向国际足联相关部门提起上诉,希望撤销特里皮尔的禁赛。但有斯图里奇的案例在前,特里皮尔翻案的概率并不大。
特里皮尔原本有希望成为足坛新的博斯曼,但他很可能不会这样做。这是因为,特里皮尔因涉赌受罚事件,涉及到球员本人和资本(博彩公司)之间的冲突,而且球员是明显的受害者,但现行规则却让球员权益严重受损。
欧洲的绝大多数足球协会都有从业人员严厉禁赌的规定,不管是俱乐部的球员、教练还是工作人员,一旦被发现涉赌,处罚总是很严厉。而西欧国家虽然博彩机构林立,但准入制度审核严苛,而且彩民受到实名制、下注额限制、彩金封顶等诸多限制,从“规范化”角度说,西欧在这方面相当发达,而英国是最优秀的代表。
这是为什么在英国总是能爆出某球员涉赌、亲属涉赌等丑闻,近年大数据被博彩机构广泛应用,让博彩机构可以以最快速度发现异常投注的账户、个人,要想躲开此类检查,只能寻找地下赌博或者海外机构,但这样又是另一种风险。同时,博彩机构不仅有义务向警方报案反映异常投注,主流机构之间还有一个监控异常投注的联网系统。
然而,这些规范化管理针对的是球员赌球、跨国洗钱等问题,却没有人对博彩机构自身的业务进行限制。前些年在欧洲各国都有过博彩公司赞助球队、成为球队胸前赞助商、命名球场等案例,引发了较大范围的公共讨论,到底博彩公司应该不应该像烟草行业一样禁止成为球队赞助商?
想想,直接把广告打到赛场边,观众们一边看着比赛的进行,一边看着滚动广告牌上的博彩广告,例如滚球投注,这是否侵犯了公共利益?是否在毒害现场未成年的青少年?
瑞典政府今年就响应足球界的号召,通过了一项限制博彩机构的法案。凡是在瑞典国内落地的博彩机构,全面禁止开盘青少年赛事,同时严禁竞猜某队几张红牌、谁得红牌等可以让球员“以自毁的方式获利”的玩法。
博彩玩法最丰富的西欧国家、投注最自由的西欧发达国家是哪个呢?当然就是英国了。还记得押莱斯特城夺冠赢下的奖金可以买房的球迷吗?这在意大利等国却是不可能的,因为意大利法律规定,体育博彩最高单注奖金额度是1万欧元,最高组合玩法的最高奖金是5万欧元。
在英国,博彩机构为彩民提供的玩法可谓多种多样,只要你想得到的事情,他们都有办法设赌局。这也是为什么特里皮尔的亲属可以去买他转会马竞——从赔率角度说,这是一桩格外赚钱的生意。
然而上文所说的法律盲区也就在这里:一名球员可能转会另一个俱乐部,博彩公司为其开设赌局,在之前有没有取得过球员的许可?如果不需要球员许可,不存在契约关系,那么球员为什么不能把可能转会的消息告诉亲友?尤其是去国外踢球,这往往是个重大的决定,甚至在一开始就可能需要和亲友商议,征求意见,是个人最基本的权利。
因此,保护博彩公司对球员转会去向开盘的权利,球员把转会消息透露给亲友却被视作一种罪行,这本身是资本压榨人的体现。博彩公司自己开盘,也是因为得到了内部消息,为什么普通人根据自己范围内力所能及的消息来投注,就一定是作弊?一个彩民需要对足球陌生到什么程度,他买彩才不算作弊?
英足总对球员严厉处罚的背后,实际又是不敢拿起法律武器和博彩机构去理论。尤其是博彩业近年在英超英冠英甲赞助了很多球队,搞他们,俱乐部也不一定同意。但长此以往,只针对人,而不针对资本,其实又是足总巨大的失职。未来特里皮尔这种模糊地带的案件一定还会频繁发生,球员如何能够命令自己身边的每个人都不许去偷偷下注?
中国很多人误信了高晓松的狗屁理论,认为比赛都是根据亚盘的上下盘被博彩公司操纵的,机构和球队联手制造假象,诱导彩民去买错误的一方。实际球员如果真的涉赌,他们的赌博方式比投入1块钱最多挣1块钱的“亚盘”隐蔽和高明多了,球员要出手,就一定是1赔N的回报才有价值。而博彩机构越来越多的竞猜选项方便了此类操作,例如双方在前15分钟各进1球,剩余时间真打,而两队的投注都是前15分钟的进球,这样回报很高,赚足了钱,剩余时间真打也可以说不是假球。瑞典的新法案要求博彩机构停止对一些非主流赛事开滚球,正是一种针对性的措施。
但不是所有国家都像瑞典一样敏感,意大利曾有一年在维亚莱乔青年足球邀请赛上,出现了某东欧队最后10分钟连丢3球的假球,博彩机构举报了投注异常。意大利当时有人立即呼吁要求禁止赌博青少年赛事,禁止对非成年、职业赛开滚球,但之后这些呼声都不了了之。
马竞和特里皮尔正在准备去国际足联上诉,如果上诉不成,他们还有希望到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打官司。如果CAS也败诉,他们可以上诉到瑞士联邦法院,甚至可以上诉到斯特拉斯堡的欧盟人权法院,成为新的博斯曼,一个官司促成规则和大环境的改变。然而无论从时间关系还是球员、俱乐部目前的反应看,他们如果在体育司法内部败诉,肯定就不会再继续死扛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