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兴：联赛扩军真的合时宜？数量与质量如何并存

体坛周报全媒体记者马德兴述评

2020中国足球大幕于12月19日在苏州落下。落幕前一天，中国足协官网发布了《中国足球协会关于进一步推进足球改革发展的若干措施》的文件。文件中列举了中国足协下一步将展开了各项工作与要求，共分为8大部分、35条举措。这其中，被广泛关注的当属第16条，“到2023年，中超联赛扩大到18支参赛队，中甲联赛扩大到20支，中乙联赛扩大到30支。实行中超俱乐部男足带女足模式，把建立职业女足队伍作为中超俱乐部的准入条件之一，带动女足运动发展。”

关于职业联赛扩军不是新闻，早在两三年前，职业联赛规模进一步扩大就已经列入中国足协的工作计划中。从目前情况来看，扩军的设想很美好，但现实似乎很难让人乐观起来，根本一点，恐怕还是在于人，即在中超联赛扩军后，支撑中超职业俱乐部的高质量人才匮乏，恐怕是至今中超扩军计划迟迟未能落实之根本。

今年中乙与中甲的“相对论”

今年中甲联赛参赛队就由以往的16队变成了18队吗，而中乙联赛则因受疫情影响，加上资金等诸多因素困扰，参赛队由一年前的32队变成了20队。原本中国足协曾一度计划让部分中超U23队伍也参加中乙联赛，但最终仅仅只有2001年龄段U19国青队参赛，因而中乙实际参赛队数为21队。

观看了今年中甲联赛部分轮次比赛以及中乙联赛之后，记者最深刻的印象就是：2020中甲联赛整体水平较前几个赛季呈明显下降之势；而2020中乙联赛整体水平至少较2019年有明显提升。

中甲联赛整体水平为什么较往年明显下降？根本原因恐怕还是在于今年中甲联赛开始前部分球队退出，部分中乙球会替补进入。某种程度上，拉低了中甲联赛的水准。尽管像泰州远大、昆山FC、成都兴城等中乙升班马都进入到了中甲升级组、去争夺进入中超的机会，但事实上，这些队伍并非因整体实力或水平高于其他对手，而实在是其他中甲球队受疫情影响较大。

中甲联赛与中乙联赛相比，最大的差异就在于外援的加盟。但疫情使中甲各队的引援出现严重问题，像泰州、昆山、成都等中乙升班马表现不错，很大程度上恐怕还是得益于外援引进工作动手较早、到位情况相对较好，因而等联赛开始后也就显现出优势来。

据了解，部分中甲球会为应对今年联赛，在无法从海外引进有质量的外援的情况下，为“找外援而找外援”，甚至将滞留在国内的业余外籍球员引入队中，甚至出现一名外援月薪仅有一两千美元的情况。于是，这样的外援究竟是怎样的质量？恐怕也就无需多言。所以，记者称2020中甲联赛是近些年来最低水准的中甲联赛并非刻意否定，实在是一种真实的写照。

但是，当记者从中甲赛场转战中乙赛场时，却明显感觉到中乙联赛竞争激烈程度远超往年。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去年中乙联赛有32支队伍参赛，在众多球会解散后，各队的一些好球员相对集中，于是，整体实力与水平自然也就提升了不少。再加上由于今年中乙联赛开赛最晚，部分未能与中超或中甲俱乐部签约的球员为保持竞技状态，“屈尊”来到中乙。这在某种程度上更进一步提升了中乙联赛的竞争。

今年率淄博蹴鞠成功升入中甲的主教练侯志强已经率队征战中乙联赛多年，他向记者感慨：“今年是他征战中乙联赛最激烈的一年，水平明显高于往年。”他分析道：“过去几年，中国足协为了扩大基础，中乙联赛连续好几年都是升四支队伍。这就使得一些根本不具备实力和水平的中冠业余队伍进入到中乙联赛，这其实是让整个联赛水平被拉低。因为这些中冠队伍本身水平有限，而现在国内的职业球员、能够胜任中乙联赛这个级别的球员就只有这么多。队伍数量多，势必造成好球员分散。但今年只有20支队伍，反而各队都把一些好球员集中到一起，这也就相对提高了联赛的竞争力与水准。所以，淄博队虽然完成了冲甲，但明显感觉压力较往年更大。”

中甲扩军了，联赛的整体水平下降了；中乙“缩水”了，联赛的整体水平反而提升了。这是一个很耐人寻味的变化。而说到底，恐怕还是“人”的问题。

足球人才匮乏乃“致命”根本

尽管近年来，国内一直在大力发展足球运动，包括校园足球看上去红红火火。但是，最终选择从事职业足球之路的依然还是极少数。因而，中国足球这些年来人才青黄不接的情况丝毫没有根本性改变。这其中，恐怕并不是注册人口的问题。某种程度上，即便是现有的注册人口再翻10倍，如果质量没有提升，精英足球培养不出高水平的球员，恐怕也很难提升联赛水平。

这恐怕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过去几个赛季中，中乙联赛的规模不断扩大，从最初的20队猛增至2019年的32队，但整个中乙联赛水平并未因此水涨船高，反而竞争力呈现下滑之势，根本就是“数量”取代不了“质量”。换言之，在中国足球没有培养出一批有相当质量的球员之前，扩军恐怕只能是拉低整个职业足球的门槛。

而更令人不敢乐观的是，正常情况下，在未来两三年中，国内2001年龄段的球员届时将成为中国足坛新一代的中坚力量，并逐渐开始挑起大梁。但是，该年龄段球员在2019年的亚青赛预选赛小组赛中都未能出线、连亚洲16强都未能进入。也正已因为此，因为该年龄段是未来2024年巴黎奥运会男足赛的适龄球员，所以中国足协让整队参加中乙联赛，希望能够提升他们的水平。

更令人遗憾的是，由于去年有关方面没有将该年龄段球员列入2021年陕西全运会男足赛参赛组别之中，因而大部分地方都已经解散了该年龄段队伍。在今年的中超、中甲以及中乙三个职业联赛序列中，这个年龄段的球员人数累加起来也就150多人。

而该年龄段之前的1999-2000年龄段球员仅仅只是在亚洲排名第13位左右；再往前的1997-98年龄段球员情况也无法令人乐观。往后的2002年龄段球员所组成的U16国少队在2017年的亚少赛预选赛小组赛中也未能出线，无缘亚洲16强。

也就是说，这几个年龄段的球员整体情况普遍不乐观，中国足球尚未到真正“见底”的时候。如果在此时选择扩军的话，整个职业联赛的整体水平恐怕也就不难想象了。这对中国足球的长远发展未必就是一件有利的事情。

国足能否为足协计划增添筹码

当然，记者谈及今年中甲以及中乙联赛的实例，并不是全盘否定中国足协这个计划，而是希望在实施扩军计划时更为谨慎。从积极角度来说，中国足协前不久在上海召开的联赛专项治理工作会其实是有利于中国职业联赛规模进一步扩大的，因为将中超到中乙三级职业联赛的运营成本大幅度下降，目的是让更多小成本俱乐部能够有更多生存空间。

过去相当长的周期中，资本的介入大幅度拉高了职业联赛的“财务门槛”，将足球这个大众化的运动项目变成一个少数人才“玩得起”的小众项目，这就背离了足球本质。中国足协及时出手，降低“玩”的资金门槛，这显然是有利于职业足球开展与普及的。

不过，影响中国足球发展的因素有很多，而且不少都是事前根本无法预估与判断的。譬如，像英超联赛的红火与否，极少受到英格兰国家队因素的影响与冲击。但中国的职业足球却在很大程度上会受到国家队的冲击，这恐怕还是中国足球的特殊性所决定的。在中国足协此次颁布的《措施》中，第三章“加强国家队的建设和管理”是专门围绕着国家队展开的。虽然2023年亚洲杯赛将在中国进行，这或许是中国足球发展的又一次良机，但是，假设男足国家队在之前的2022年卡塔尔世界杯预选赛中表现不尽如人意，则中国足球的发展无疑将受到很大的冲击。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受疫情影响，今年三级职业联赛能够顺利完赛已经是巨大胜利。但职业足球、职业联赛的根基说到底还是球迷。受制于整个大环境与氛围，明年的联赛大概率还将采用赛会制。但在赛会制的前提下，如何进一步吸引球迷的关注度？这其实直接影响到未来职业联赛的发展与扩军事宜。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中国足协可以做好扩军计划，包括三级职业的规模，但更应该根据届时的现实情况作出更灵活的决定。就现在的中国足球而言，夯实基础、逐步扎实中乙联赛甚至更往下的全国业余联赛即中冠联赛，恐怕比中超、中甲扩军更为重要。基础扎实了，塔尖“扩军”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