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坛周报全媒体记者 张奔斗
你也许对“刘树华”这个名字并不熟知,毕竟,当他1990年结束自己牛逼闪闪的球员生涯时,很多年轻一代的球迷都还没有出生。
纵览刘树华的球员生涯,心中常有一个疑问——如果他晚生二三十年,中国男子网球对于首位世界百强球员以及大满贯正赛首胜的等待,也许,本不必如此艰难和久远。
他是中国18岁以下年龄组的史上第一位亚洲冠军,也是中国首位获得亚洲锦标赛冠军的男子球员。1983年在代表亚洲最高水平团体赛事的加法尔杯上,他和队友连克强队,并在决赛立下头功——比赛还没打完,赛事就已将印度队的名字印在了冠军支票上,但刘树华单双打连下两城,为中国队夺得冠军以及两万美元的奖金。为此,和每个队友一样,刘树华获得了100美元的奖励。
刘树华球员生涯的一大经典,是1987年的戴维斯杯。在和日本队的半决赛中,他单双打一人独得3分,拍下败将包括打入过温网男单8强的松冈修造,以及排名百强的福井烈。
但那可是三十多年前的古早时期,职业化更是一个闻所未闻的概念。作为球员的刘树华,根本没有机会在世界舞台上为中国男网开创出一个“中国时代”,但从1990年退役,到其后走上教练员和领导岗位,风风雨雨25年,他为中国网球开创出一个“天津时代”——鼎盛时期,天津女队就是大半支国家队,彭帅、张帅和王蔷都是刘树华的得意之作,天津队同样为国家男队输送了多位优秀球员。
2017年全运会后,刘树华递交了辞呈,辞去了天津体育局副局长以及天津网球管理中心主任的职位。离开的想法,并非突然萌动,“但我是土生土长的天津人,我要在全运会把金牌再一次给天津队挂上,再悄悄离开。”
无论是作为球员,还是作为天津网球的开创者,刘树华都交出了出色的答卷。两年多前,已年过55岁的刘树华背井离乡来到深圳,面对人生的第三份作业——作为弘金地国际网球学院的总教练。
这件事情的有趣之处在于:一个曾在体制内获得巨大成功的人,如今,要在体制外再探寻出一条新路。刘树华说:“在我看来,体制的独特优势,虽曾助力过中国网球的腾飞;但体制,如今已落后于职业网球的发展。”
他也非常享受多年在体制内时从未曾享受过的纯粹感觉——没有羁绊、没有阻碍,他每天将自己百分百地浸泡在心爱的网球运动里,将自己在专业上的能力尽情展现。“我每天不到8点就迫不及待地来到球场,指导训练到中午12点;下午再从两点到4点,然后监督体能训练和康复治疗。对这些球员,就当他们是自己孩子一样。”
入主弘金地网球学院仅两年出头,这里就已走出了白卓璇这样能够在CTA中巡赛背靠背赢得两站女单冠军的球员。对于人生的这第三份作业,达到什么样的标准才叫成功?刘树华说:“刚来的时候,我也在摸索。如今,我心里基本有底了——几年之内,这里就会走出WTA前100甚至前50位的球员。”
弘金地网球学院的“职业组”如今有多达30位各年龄组的球员,远非只有一个刚刚度过18岁生日的白卓璇。刘树华自豪地介绍说:“全国14岁年龄组最好的女孩子基本都在这里,12岁组也有几个孩子很有前途——这里已经搭建起了非常完善的职业化青训体系,可以源源不断产出未来的职业球员。”用刘树华的话说来就是,一批一批的球员往上“拱”,尖子一定会冒出来。
白卓璇是刘树华的爱将,也体现了他的慧眼。今年白卓璇在中巡赛连夺两冠后,就有业内人士向刘树华感叹:“让我选100个孩子也选不到她,你是怎么培养的?”
确实,白卓璇去年初才来到弘金地网球学院,ITF青少年世界排名从当初的300位打进了世界前10,年初澳网赛收获女单4强。如果今年不是因为疫情影响,她的青少年排名本很有望能攀得更高。
但两三年前,白卓璇虽然在河南队同年龄段球员中已较为出色,但在全国范围内并不突出。刘树华选中她时,杂音也有不少,“她连我们自己孩子都打不过,挑她干嘛呀?”但刘树华看中了她几点:“身体素质好,力量上和欧美球员抗衡不吃亏。内在也很有天赋,对网球有自己的解读,欲望也比很多孩子强烈,专注力非常集中,不像很多球员在关键比赛之前会有很多杂念。她有很多优点,但很多人被她憨厚的貌相欺骗了。”
对于爱徒,刘树华当然要开小灶。每晚,刘树华都要给白卓璇留作业。或是阅读吉尔伯特《丑陋地赢》这样的经典,或是阅读德约科维奇的自传,或是看一场比赛的录像,然后让白卓璇写读后感或观后感,睡前必须发在刘树华的手机上。刘树华举例说:“比如不久前ATP伦敦总决赛蒂姆两个抢七打赢纳达尔那场,我会让小白观察,10拍以上的争夺有多少,谁赢得了更多,为什么。”
很显然,这有助于培养年轻球员的球商与思考深度,而不是又一个无脑抡的底线机器。白卓璇也憨厚地笑着说:“刘指导最感染我的就是对网球的热爱,白天累一天了,晚上还在研究比赛录像。他让我写作业的那些比赛,都是他自己先看过的——我作业糊弄不了他,必须写在点子上。”
刘树华说:“我感激我生活的那个年代,我也愿意全身心拥抱新的时代。这块新的土地,让我干得舒心,干得带劲;我只能用最大的付出和努力,才能回报他们对我的信任。”他也并没有“如果晚生二三十年会取得何种运动成就”的追悔,他最遗憾的,是作为球员时未能为国家赢得更多的荣誉。升国旗,是他最爱看的场景,“无论是李娜赢得法网,还是奥运会,只要看到升国旗,我就会控制不住地热泪盈眶。”
如今,在弘金地网球学院开启人生新篇章的刘树华,心中最大的理想,就是培养出更多的优秀球员,在世界舞台上,为国家一次次地升起国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