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坛周报驻意大利特约记者 沈天浩
马拉多纳选择追随乔治·贝斯特和菲德尔·卡斯特罗的脚步,在11月25日离开。15年前在相似年龄离世的北爱尔兰天才,似乎为球王预示了自己的命运;偶像和战友菲德尔在四年前的同一天离开,如今迭戈终于可以和古巴领袖在天堂畅谈。你永远无法割裂球员马拉多纳和马拉多纳其人,正如你无法将他在墨西哥之夏的魔幻舞步,和阿兹特克球场更衣室里的“阿根廷!阿根廷!”分开,正如你无法忘记在阿根廷解说员维克托·莫拉雷斯的经典台词“感谢上帝,为了足球,为了马拉多纳”,之后,还跟着一句“为了那些(马岛战争的)泪水”。
正如你永远无法割裂马拉多纳和那不勒斯。24岁的马拉多纳来到那不勒斯,像是一头伤痕累累的年轻猛兽,他受过脚伤(戈耶科切亚的犯规),也受过心伤(78年错过世界杯、82年被詹蒂莱和他的意大利气走),他来到的是一支同样伤痛大于荣誉的球队。来自意大利第三大城市、代表整个意大利南部的那不勒斯,在此之前几乎从未赢得任何荣誉。马拉多纳来自南半球,他从此注定为意大利那个被忽视、被鄙视的南部而战,若干年后,球王顺利加冕,荣誉等身,在媒体的聚光灯下,他有机会展示自己的政治立场:为贫穷的南部世界而战。
1984年7月5日,一个那不勒斯式的炎热晴天。潇洒恣意、我行我素的异乡客,来到极度感性、无比混乱的那不勒斯,将绚丽的球技带到了这座“看一眼、然后死去”的美丽城市。如此的天作之合,混不吝的匪帮头目在七年时间里,带着整支球队、整座城市一起实现了意大利足球的下克上,在意甲黄金期两次捧得三色盾。多数时间里,马拉多纳最大的对手是萨基的AC米兰,米兰后卫科斯塔库塔追忆往事:“我记忆中马拉多纳最美丽的一个进球,就是对阵我们,他卸下皮球,过掉门将,推空门一气呵成,留下菲利普·加利、巴雷西和马尔蒂尼目瞪口呆。
或许是巧合,马拉多纳在世时那不勒斯的最后一场比赛,就是对阵AC米兰。他看了那场比赛吗?之前米兰体育报下属《体育周刊》为本场比赛预热,将上期杂志的封面留给了刚刚过完六十大寿、又从鬼门关走出的马拉多纳,大大的标题写着“第三次生命”。若干年前已经差点死过一次的球王,这一次仍然从最危笃的局面走出,却在不久后突然离去。和三十年前的意甲赛场上一样,他又一次打了人们一个措手不及。
在布宜诺斯艾利斯郊外,马拉多纳写下了自己人生的终章。这是一个那不勒斯式的人生:闪耀的天才、无休止的赞誉、一步步的自毁。以那不勒斯为背景的小说《我的天才女友》里,主角莉拉的人生莫不如是;那不勒斯人、马拉多纳狂热球迷保罗·索伦蒂诺,在《年轻气盛》里勾勒繁华一世、终至生无可恋的老人,马拉多纳不想过这样的人生,他选择提前按下熄火。
那不勒斯人亲吻城市里无处不在的马拉多纳涂鸦。他们纪念那并肩作战的七年、两座联赛冠军和爆满的圣保罗球场,纪念球王本人口中“那不勒斯的孩子”。一张特殊的讣告,上书“迭戈·阿尔曼多·马拉多纳,那不勒斯为你哭泣,再见足球之神”。从市中心的平民表决广场,到马拉多纳曾经居住的波西利波富人区,再到圣保罗球场。灯光为迭戈亮起,那不勒斯人来到球场死忠所在的B看台一侧,为迭戈献上鲜花和蜡烛,放上天蓝色、蓝白色和黄蓝色的10号球衣。一面长长的横幅挂在球场外:“永生的国王,你的旌旗永远飘扬”。
对于不少人来说,马拉多纳代表着家族的共同回忆。有球迷表示,自己的父母已经故去,但如若听闻球王离世的消息,狂热的那不勒斯球迷老爸想必会相当感伤,如今的自己代替另一个世界的父亲,感尝这份悲伤。有的父亲则早已给自己的下一代打上马拉多纳的烙印:在维苏威火山附近烤披萨的师傅迭戈·阿尔曼多·马拉多纳·莫利卡就是其中之一。父亲为他取了这样的名字,还在孩子出生后呆在马拉多纳的住所前,祈求球王给孩子施洗,直到宪兵队赶来。疫情当前,披萨店晚间没法堂食,师傅只能送外卖,但迭戈的离去整晚都萦绕在他的心头。莫利卡在2007年曾经通过一档电视节目的帮助,与另一位迭戈·阿尔曼多·马拉多纳相遇,“难以名状的情感“。
马拉多纳去世后,将圣保罗球场改名的提议,马上席卷了意大利社交网络。那不勒斯市长已经确认,相关程序已经提上日程,完成行政手续需要时间,但应该问题不大。26日晚间8:45,整座城市将会在窗前摆放蜡烛,纪念这座城市的荣誉市民、英雄和孩子。那不勒斯人挥别迭戈,挥别自身的一部分,但迭戈永远不会离开,他留下的除了记忆,还有无限激情与一个信条:热爱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