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勤伯：消费名帅≠搞好中国足球

体坛周报全媒体驻意大利记者 王勤伯

国际米兰前主席莫拉蒂曾说过这样一个话，在孔蒂和斯帕莱蒂之间，他更偏向斯帕莱蒂，因为斯帕莱蒂在意大利从未赢得过联赛冠军，会很在意这个成就，而孔蒂在意大利和英格兰都赢得过冠军，他执教国际米兰有一定的保证，但如果赢不了冠军，大家会觉得原因在国际米兰而不是孔蒂。

事实是斯帕莱蒂和孔蒂在国际米兰都没有赢得冠军，哪怕安慰性质的意大利杯也没有获得，本赛季孔蒂还剩下欧联杯可以争取，这也是一个重要的荣誉，尽管含金量或许不如90年代国际米兰赢得的联盟杯。而下赛季如果孔蒂的国际米兰仍然不能夺冠，关于他的帅位一定会出现很多争议。

培养球员，更要培养教练

本文要讨论的并不是国际米兰，而是功成名就的名帅现象。莫拉蒂的话其实是有普遍意义的，世界足坛有一部分名帅，在取得了一定成就之后，他们的执教路径更多是依靠金钱来决定，谁给的钱最多，谁承诺在转会市场为他花最多的钱甚至把预算交给他掌控，他们就和谁签约。这样的名帅实际早已失去了成名之前耐心培育一支球队甚至逆势而上的愿望，如果环境不如意，就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每到豪门选帅的时候，球迷们往往都可以找出当下赋闲的好几个名帅作为候选，但俱乐部又往往不太感兴趣。不少豪门会更多放眼于教练里的成长股，并不总是偏爱在名帅堆里打转。索尔斯克亚和阿尔特塔这样的情况对于曼联和阿森纳来说堪称完美候选，他们球员时代在这里踢过球，了解俱乐部每个细节，同时又有野心在教练角色中取得成就。

这种做法也不是为了省钱，或者说没钱请名帅，历史上很多伟大主帅的诞生，和俱乐部慧眼识珠直接相关。葡萄牙足坛在这方面是个典范，葡萄牙不仅出口球员，还出口教练，他们也是一个善于提拔教练甚至造星教练的国家。2011年切尔西为获得博阿斯执教向波尔图支付了1500万欧元违约金，而之前有谁会像波尔图一样去选择一个从未踢过职业足球，仅仅是给罗布森、穆里尼奥做过球探的家伙担任豪门主帅？也包括穆里尼奥，当他率领波尔图回到西班牙的时候，人们的印象仍然停留在“巴萨那个翻译”。

教练的培养和提拔对于一个国家的足球体系，或者对于一个俱乐部往往是一个关键的环节。它体现的是这个国家对足球的计划意识，足球是一个完整的体系，既需要培养球员，也需要培养培养球员的人。而只会在名帅堆里打转，这个不行换下一个，并不是真的在搞足球，而是在消费足球，这个教练不行，换人！这个教练还可以，那么就让他上两个钟。

里皮，名帅淘金者中的另类

在上赛季末，西班牙贝蒂斯俱乐部官宣签下前西汉姆联主帅佩莱格里尼，他将在下赛季肩负阵型皇家贝蒂斯的重任。然而本周却爆出重磅消息，佩莱格里尼接到了某家中超俱乐部的邀请，对方给出了一份非常优厚的报价，佩莱格里尼正在犹豫是否和贝蒂斯立即解约。而贝蒂斯体育经理科尔东也做好了两手打算，如果佩莱格里尼辞职，刚刚辞去厄瓜多尔国家队主帅职务的小克鲁伊夫就会成为贝蒂斯新帅。

今天的佩莱格里尼就是这样的一个主帅。他已经66岁，执教过智利大学、天主大学、基多体联、河床、皇马和曼城等多国豪门，赢得过英超冠军，从教练角度说，他已经足够有成就。作为一个辗转全世界打工的职业教练，在70岁以前，最合理的打算就是用自己的名字换到最多的金钱。

签约佩莱格里尼其实算不上贝蒂斯的成就，而是近年严重缺乏计划性的后果。赛蒂恩和鲁比原本都像是教练位置上的希望之星，最后离开贝蒂斯的方式却十分狼狈。签约佩莱格里尼，毋宁说是给球迷们买个放心，但谁也无法保证佩莱格里尼在贝蒂斯执教2个赛季后，贝蒂斯不会重复西汉姆联队的轨迹。

当然，功成名就，出外淘金也格外在意个人名誉、充满胜利欲望的名帅也是有的，例如里皮。里皮在出任广州恒大主帅之前，已经赢得意甲、丰田杯、欧冠、世界杯等诸多荣誉，但他执教恒大期间，不仅很在意结果，也在意传播自己的足球理念（参看《体坛周报》当年对里皮教练组的“意针见血”系列专访），2013年率领恒大赢得亚俱杯冠军时，里皮65岁。在他愤然辞去中国国家队主帅职位时，里皮甚至抛下一句狠话，他执教不是为了抢钱。

搞足球的和消费足球的

和里皮形成鲜明对比的当然是热爱高尔夫运动的卡佩罗，同样高薪而来，卡佩罗对于中国足球就没有提供什么贡献。真正留下重要贡献的是此前曾在江苏执教的罗马尼亚人佩特莱斯库（上图）。佩特莱斯库出自80年代末的罗马尼亚豪门布加勒斯特星队，球员时代打进过欧冠决赛，在切尔西赢得过足总杯和优胜者杯，一些接触过佩特莱斯库的中国足坛人士都承认，老佩训练很有一套办法。

很可惜，佩特莱斯库并没有获得更多时间，让中国足球学习到他的更多真传。回到罗马尼亚国内，他执教的克卢日垄断了联赛冠军，在欧联杯赛场也有精彩的表现。

佩特莱斯库的训练到底是怎样一套办法？或许和他球员时代曾效力罗甲豪门、意甲、英超有关，或许和罗马尼亚足球本身的底蕴有关。这又是那些只盯着名帅名字翻拍的足球消费者们看不出的门道。像葡萄牙、塞尔维亚、克罗地亚、罗马尼亚等非主流联赛国家，他们能够源源不断地培养出好球员输送国外，同时也出产了很多好教练。

比如长期在国外执教的卢塞斯库父子成绩都相当出色，近期乌克兰基辅迪那摩球迷集体反对俱乐部签约老卢塞斯库（上图），逼迫老帅放弃帅位，原因是当年卢塞斯库执教顿涅茨克矿工，实在把基辅迪那摩打得太痛苦，这段仇恨消除不了。

2018世界杯时笔者有一次参加费尔通亨的新闻发布会，他被问到一个和比利时足球有关的问题。费尔通亨说，现在的比利时足球进入了一个良性循环时期，外国联赛发现比利时联赛出产的球员好用，就更多来关注和购买，而比利时联赛就可以更多地生产和出售。我觉得这番话挺有意思，回头再看比甲，这里出好球员，难道是因为请了外国教练过来，又或者遍地的皇马足校、阿森纳足校培训出来的？

作为足球记者，过去我的关注点也是五大联赛，同时我个人很喜欢南美足球。但近年在对各国的低等级联赛、草根足球以及欧洲二流国家联赛进行更多的关注以后，我觉得尤其是随着中超近年的地产足球引发的烧金热潮，很多人关注的其实只是如何消费足球，而名帅就是一个重要的消费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