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体坛周报记者苏群:今天是个悲伤的日子
前体坛周报记者苏群
今天是个悲伤的日子。
早晨直播前,一位朋友发微信来说,魏明去世了。
魏明是我在体坛周报工作时(2000-2004)的同事,但认识他是在1993年,他是体坛周报当初起家时的五人之一。前七年他几乎一直在北京,孤身一人,生活清苦忙碌,因此我们经常在一起聊天。他喜欢文学,爱好体育,我们有很多共同语言。
2000年体坛搬到北京后,队伍壮大,他淡出体坛核心圈,不求名利。2004年我离开体坛去做篮球先锋报,因为两报有竞争关系,他似乎为了避嫌,和我一直没有再聚,12年来再也没有见过他,虽然同在一座城市,办公地相距两公里。
有两次我到体坛周报的办公楼,也没有见到他,打电话才知并没有上班。约出来见面,他只说好好,但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有见成。虽然也是几年前的事,但那居然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生活中有很多离奇的关系,比如我和魏明,从特别好的朋友突然变得疏远,没有理由。
我们来往密切的那些年,正是体坛周报初长成时,魏明在北京忙得不可开交。他骑着自行车打手机,应该当年体育馆路一景,因为将近20年前手机和自行车很难在同一画面出现。北京的冬季,寒风凛冽,我见他在清冷的大街上骑车,手套都不戴,跟他的社长说,应该给魏明改善一下条件吧。社长回我说:要不,我给他买副手套?我哑然。
魏明是湖南长沙人,其实父亲是地道的北京人,每每在长沙想念老北京那口儿,他都要带回去老北京的点心、糖饼、焦圈儿。后来他父亲到北京治病,我也曾接送。他继承父亲的爱好,喜欢吃老北京的涮羊肉,有时候我们在外面喝得晚了,我会住到他那里,夜很深了,我们依然会热烈讨论余华、苏童、贾平凹。
他继续不戴手套在冬季的体育馆路上骑车,去搞掂一个又一个作者,拜访体委的各种官员。晚上,不知道他会在哪里喝酒。有一次喝多了,走上了一个未完工的天桥,然后从断处掉下来,手机摔得老远。他躺在马路上,多处骨折,无法挪动,也够不着手机,凌晨4点街道上空无一人,直到天蒙蒙亮,来了第一位清洁工人。
魏明是20年前那张朝气蓬勃的报纸的幕后人之一,但从未成为主角。他仿佛天生是镶嵌在体育新闻这个圈子里,认识很多运动员、教练和记者,体育圈的事没他不知道的,包括很多顶级内幕。他喜欢文学,围棋下得好,是个优秀的编辑,但他从不写稿。20年前,体坛周报逐渐培养了一批魏明这样的无名英雄,他们的存在状态,眼下的移动互联网和自媒体时代是无法想像的。
2004年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我也不了解他的生存状态。他单身很久,什么时候结婚我也不知道,现在突然别去,抛下妻子和9岁的女儿。
我从来不认为我离开体坛周报去做先锋,是一件足以割裂友谊的大事,对此他从未跟我说明。那期间我跟他打电话,他都说,不方便吧,再等等。这样一等就是12年。
我的生活也已经发生极大的改变,对我来说,20年前那个无话不说的朋友,早在12年前就突然消失了,后来的12年,那个也叫魏明的人,现在突然离去的那个人,仿佛是另外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想到这里,心头有一种无名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