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韩战现场手记】15年后，足球没变，社会变了

体坛+特派记者毕陌发自首尔世界杯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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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8月25日，中国队在沈阳3:0大胜阿联酋。一个半月后，中国队历史上第一次拿到了世界杯决赛阶段的入场券。那个时候，恐怕很少人能想到，中国队再一次参加亚洲杯预选赛的最后阶段，要等整整15年。

足球爱好者的主体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2001年时的那批年轻人，放在今天已经是40多岁的社会中坚。2001年的国足8号李铁，一周前从河北华夏的教练席下课；2001年10强赛的头号射手祁宏，一天前结束了4年的监狱服刑。对于今天20多岁的年轻人来说，大多没有2001年10强赛的经历与记忆。这场与韩国队的比赛，对现在这一代年轻人来说是第一次看到中国队出战世预赛亚洲区最高阶段的比赛。

虽然获得世界杯正赛门票的希望渺茫，至少中国队还能在这个亚洲足球的最高舞台去争取一下世界杯门票——过去15年，中国足球根本不具备这样的资格。

2001年夏天，日韩东道主附带的名额红利，亚足联抽出避开伊朗沙特的分组，不断逼近亚洲第一梯队的国家队水平，北京申奥成功的巨大影响，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整个社会对“世界杯出线”有一种近乎癫狂的期望。大众的眼球伴随着一篇篇“零距离”转动，“态度决定一切”成了当年的中国格言。

中国足球在那个年代是一个严肃的社会公众话题，且常常能作为文艺作品的题材出现。

追溯到上个世纪：80年代，红学研究者刘心武会在5.19事件后潜心写《5.19长镜头》，老榕的纪实文学《大连金州没有眼泪》轰动了整个中文网络，东北知名作家洪峰跟队报道了1997年10强赛，所写的报道收入了《中国足球梦难圆》一书。

中国足球需要圆什么梦？

冲出亚洲，走向世界。这是当时中国足球界流行的口号，也是反映当时整个中国社会的心态。

10强赛客场迎战卡塔尔，黄健翔在央视直播中公开质疑米卢，李玮峰终场前扳平比分。4天后，恐怖分子劫持的飞机撞击了纽约世贸大厦，造成了历史上影响力最大的恐怖事件。在那个信息不畅的年代，大家突然发现原来生活在太平洋对岸的那个世界第一强国也不安全。又过了4天，中国队在沈阳击败“小组最强对手”乌兹别克斯坦，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韩日世界杯决赛圈。

15年后，足球仍然是一个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社会现象。不过，社会变了，维系大众对世界杯梦想关注的讨论场域从报纸体育版面转移到了微信朋友圈。虽然房价飙升，生活成本居高不下，国内普通人的生活质量比15年前还是好了太多。比赛前半小时，首尔世界杯体育场的大屏幕就放起了针对中国球迷的中文消费广告——在今天，荷包渐鼓的中国游客是周边国家都需要好好供奉的财主和大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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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尔世界杯体育场的南侧看台是中国球迷的区域。赛前有传闻：主办方担心中国球迷在人数上会超过韩国球迷。不少媒体报道：有三万名左右中国球迷将来到首尔体育场。

这种来自韩国方面的担忧似乎是多虑了。根据现场的观察，南看台中国球迷助威团的人数也就数千，加上星散在球场各处的散客，在场的中国人人数未必能超过一万。

与10多年前相比，中国足球水平有没有提高不好评判。但中国球迷体现出来的气质面貌，还是体现了10多年来社会文明程度的提高。

比起早年散兵游勇式的出征客场，现在中国球迷的组织水准已经逐渐在与国际接轨。2002年，无数中国球评球迷羡慕韩国整齐一致的人浪和。南看台的中国球迷团队即便不能说是声势浩大，至少还算组织有序，体现出的助威效果还能和北看台的韩国球迷方阵针锋相对，有来有回。组织方明显考虑到了双方的球衣安排，几千球迷团队改黄色球迷杉以明确身份。打出“以梦为马 不负韶华“，”因为没有放弃，所以创造奇迹”之类的口号也没有了早年中国队世预赛中铺天盖地的熊熊戾气与弥漫升腾的爱国沙文主义。当然，以国际水准来说，仍然有巨大差距——这是体育文化积累的问题。

遑论球迷文化，就周边产品——相比会向记者撒娇卖萌的太极虎吉祥物，韩国美女球迷用来打扮的红魔头饰，中国足球组仍有不短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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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这是中国队历史上第一次穿黄色比赛服出战。

阿迪达斯时期国足常见的白色比赛服常常被批评缺乏特色。耐克接手中国队后，最初的一年沿用中国队的传统配色。这届世预赛前，耐克将国足的第一客场球衣改为了黄色，也是顺应了多年来不少要求使用国旗配色的呼声。

虽然耐克球衣的设计一直被大多数球衣爱好者吐槽——这款所谓的“龙鳞球衣”也不例外。但就场上的视觉观感而言，黄底红边的配色效果非常不错，在球场上显得清新干净并且醒目显眼。与太过常见的红白配色相比，这款黄色球衣在绿色草坪的映衬下显得非常有辨识度。

场上的首发11人中，十五年前还是职业球员的只有郑智一人。2001年夏天，郑智还是甲A刚崭露头角的新人，在朱广沪那支深圳平安科健队中身着2号球衣，不断给李毅和提亚哥喂传中球。至于国家队，10强赛，世界杯之类，和这位深圳平安右前卫实在没有什么关系。

作为最近十年的中国最佳球员，郑智终于能在职业生涯暮年踏上世预赛亚洲区的最高级别赛场。实际上，郑智是上一代足球人——能常年踢10强赛时代的那批中国足球人在今天的代言与见证。

当然郑智的运气不怎么好，等到36岁第一次踢世预赛亚洲区的最后阶段比赛，就无辜地打入一记乌龙──这种球其实连失误都不能算。

前70分钟的走向和大多数人预计得一样，韩国队控制了场上局面，并靠有效的边路进攻实现了3:0的领先。虽然球场上座率相对于12强赛这一级别的比赛来说并不高，6万5千人容量的球场只坐了5万多人，在场的四万多韩国观众还是靠韩国人惯有的抱团天性烘托出了热烈的球场气氛，这种气氛在李青龙与具滋哲相继进球后达到了顶点—— “大韩民国”的口号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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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分钟后，于海与蒿俊闵的两粒进球把比分扳成了2:3。这两粒进球的含金量可能比大多数人想象的要高。

施蒂利克治下的韩国队，防守稳固是其最大的特色。去年亚洲杯，韩国队直到决赛前都保持零封。在世预赛40强赛比赛中，韩国队未丢一球。施蒂利克上任的两年中，中国队是第一支能在90分钟内打入韩国队两球的亚洲球队。

蒿俊闵任意球打入死角后，南看台的中国球迷团队恢复了活力，分贝倏然加大。记者席边上的韩国观众则齐齐端坐在座位上，面色凝重，雅雀无声，全然没有几分钟前起身呼喊口号的兴致。邵佳一在昆明踢丢点球后，很多年来中国队都没有能在重大比赛中给亚洲强队制造压力和恐慌。

当然，一个不能否认的事实是——亚洲区预选赛并不容易出大比分，上届亚洲区10强赛共40场比赛，比分差距在1球以上的只有7场。2015年亚洲杯韩国队踢科威特和阿曼，场面上也是如履薄冰。然而大赛中，亚洲区顶尖球队与二流队在比分上的微小差距，往往是不可逾越的鸿沟——这种鸿沟来自于十数年甚至数十年足球积累的差异。

积累的事情不少人已经在做了，无非这届12强赛还远不到收获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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