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斌：体育让家人在一起 一个满含泪水的灰色故事

　　《体育画报》花费四个页码介绍一部新书——Home is burning，硬着头皮，查了一串生词，总算把晦涩的书评读懂了。一本掏心掏肺的书，记述家中父母罹患绝症，一家人如何相守面对死亡的全过程。已经有电影公司买下改编版权，要将这个满含泪水的灰色故事搬上大银幕。虽然母亲先得绝症，但还是先送走了老伴，独自走向生命终点，得知自家的经历会被拍成电影，老妈妈在病床上居然乐观起来，终日里在脑海里反复评估，到底由哪位大明星来演自己，梅特尔斯特里普好呢？还是梅格瑞恩呢？老伴吗？就交给汤姆·汉克斯好了。

　　说到这儿，好像还与体育，与跑步没有关联，凭啥可以让《体育画报》重点推介呢？说来话长。作者丹·马歇尔的父亲名叫鲍勃，一位曾经活力四射的跑者，以参加波士顿马拉松为人生追求。2006年10月，他在犹他州举办的圣乔治马拉松赛中一举跑出了3小时34分56秒的好成绩，那一年他53岁，这个成绩棒棒的，波士顿没问题了。

　　可是，命运却是如此残酷。鲍勃很快便确诊为ALS（肌萎缩缩侧索硬化），简而言之就是身体的大部分肌肉会逐渐萎缩无力，来日无多了。转年春日便是波士顿马拉松，怎么办？绝大多数亲友强烈建议鲍勃安心养病，不要冒险再去参赛了，鲍勃愿力极强，参赛！参赛！参赛！ALS症在鲍勃的身上发展迅速，忍着种种不适，6小时12分57秒顽强完赛，比七个月前的圣乔治马拉松足足慢了两个半小时。

　　在终点，鲍勃尽自己之所能，庆祝自己梦想的实现，自然那也是人生的最后一个马拉松了，那份情感何等复杂。离开喧闹的街道，返回酒店的路上，时间可长可短，但那真就是诀别啊。回到酒店里，鲍勃体力完全透支，胳膊都无力举起来，瘫软在床上，“看起来身体好像断成了三截”，汗水流淌过后，身体表面留下了薄薄的一层盐的晶体。很显然，父亲需要洗澡，用作者丹自己的话说，“每一个儿子都必须面对的噩梦来了，要给自己的父亲洗澡。”

　　丹在浴室里仔细地脱掉父亲的衣服，鲍勃看着儿子，轻声说，“我很抱歉。”“还好啦！”丹回应着父亲，眼前的父亲让他痛心不已，ALS轻易就摧毁了曾经异常强壮的他，每一根肋骨都清晰可见，锁骨居然有了尖锐之感。丹总算平静下来，用水擦拭父亲的身体，一度两人无语，但做好准备，父亲会给他讲述自己当下的身体感受以及ALS的凶险，谈谈他人生中最后一次马拉松也好啊。但打破沉默的第一句话居然是父亲的问话，“你说爵士队今年能进季后赛吗？”感谢爵士队，让父子两人在这最特殊的人生瞬间里，找回了可以感到更舒适，原本属于这个家庭几十年的共有话题。

　　在丹的成长岁月里，爵士队恰逢斯托克顿-马龙创造的黄金时代，家中常年有爵士队季票。中年鲍勃终日忙碌，既要打理自家拥有的报纸，还要花大量时间照顾陪伴患有淋巴瘤的妻子，即便如此，全家人还会努力找出时间一道奔赴德尔塔中心。鲍勃每次现场观赛都会给孩子们买爆米花，当丹长大成人后，会异常关切地给大小伙子多来一瓶啤酒。德尔塔中心的看台上，记录着一家人最美好的时光，看球中话题不仅仅限于眼前的球赛以及NBA的各种消息，关于自家日子以及人生感悟都能在孩子与家长之间自然交流起来，妈妈的病情也不再让家里愁云密布，丹去哪所大学读书，甚至如果不是摩门教徒如何在犹他州依然可以交到漂亮女朋友这样的话题都可以在看台上毫无禁忌地一家人热烈讨论。

　　鲍勃被查出患有ALS后，妈妈给远在洛杉矶工作的丹打电话，求助儿子。第一次电话错过了，第二次丹接听了，母亲的召唤让他只有放弃工作，回家照顾父亲。ALS 日益严重，鲍勃已经离不开呼吸机了，跑过六个全程马拉松的双腿再也不能支撑起身躯，医院里病床是他唯一的世界。即便如此，鲍勃还会在病房里，通过电视追随着爵士的每场电视直播。身体实在虚弱无力，再有爵士队激动人心时刻，鲍勃也无力与身边的儿子击掌相庆了，乖乖坐在病床前守候的儿子发明了父子间最特殊的庆祝方式，两人用脚碰在一起来替代击掌。心情好时，丹会与父亲玩笑，“我真应该在你的饲食机里加上薯条和啤酒。”

　　须臾不可离开呼吸机，鼻饲装置，大小便失禁，鲍勃自认为在余生中已然不可能再去一趟德尔塔中心了。但是2008年3月8日，家庭最后一次爵士队现场相聚居然实现了，邻居送来豪华包厢票，五个子女颇具意识感汇聚在一起，陪着坐在450磅特制轮椅上的父亲共度人生最后时段的美好时刻。那场比赛，爵士队奥库火力全开，六记三分球，引领球队132比105击败掘金。那晚在包厢里，一家人找回了ALS来袭之前，家中独有的温暖和轻松。

　　那个赛季，爵士队打进季后赛。丹在心中不断祈祷，希望属于他们的爵士队能乘势打进总决赛，但父子两人在电视机前的碰脚相庆没能持续太久，第二轮2比4被湖人淘汰出局了。几个月后，鲍勃自主选择不再使用呼吸机，生命就此终结了。篮球不过是巨人游戏，自小在看台上望去，大小有如橘子般的篮球飞进篮筐里，游戏不过如此，但体育更是情感的总和，让丹一家人更加紧密，彼此爱恋。在母亲与癌症相伴的每个赛季中，一家人最少要去一次德尔塔中心，那是家庭庆典，那是重回过往的最好时机。

　　丹当下最大的心愿是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爵士队夺得一次总冠军，最好那时候身边有母亲相伴，他一定会泪水奔流的。没有本事读完这本书，惟愿电影早日拍出来，一家人去看看。